這是一家普通的麵館,門面不大。正值晚餐時分,吃飯的人很多,座位幾乎都坐滿了。

丁峰坐在一個臨窗的位子,眼睛不時瞟向窗外。深秋的京郊,這個時候看起來昏暗落寞。為了不過於顯眼,丁峰叫了一瓶啤酒,外加一份拍黃瓜,吃完了面,他有模有樣地小口喝起來。

又一輛公交車到了終點站,鬧哄哄的乘客魚貫下車,瞬間就四散不見了蹤影。丁峰望著那些步履匆匆的背影,回想起當年獨自一人入京的情形,心頭湧出一陣難過。七年多,時光匆匆,就像一場夢,他又落下一個孓然一身的結局。

唯一可以慰藉的是,他離開的時候,倒還有人陪他。

丁峰喝下一口酒,剛要夾菜,展鵬的車在窗外緩緩駛過。他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夾起一塊黃瓜,慢慢咀嚼,直到看見展鵬把車停在一個便利店的門前,他才拎起雙肩揹包結賬。

丁峰剛走近汽車,展鵬正拎著一袋東西從便利店出來,見到丁峰,他悄悄使了個眼色,示意丁峰在車旁等他,丁峰便停住了腳步。

展鵬遙控著開啟車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丁峰開啟副駕的車門,剛要上車,展鵬皺皺眉,說道,“你坐後排。”

丁峰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坐到了後排。

“吃飽了嗎?”展鵬扭過頭問。

“還行,”丁峰擠出一絲笑意,問道,“你吃了嗎?”

“路上解決吧。”說完,展鵬發動引擎,開始倒車,然後轉入公路,向前駛去。

路上的人不多,展鵬邊開車,邊從塑膠袋裡取出麵包和一瓶水,把袋子遞給丁峰,說道,“留著路上用。”

“哦。”丁峰接過袋子。

展鵬用嘴咬開面包的包裝,大口咬著麵包,差點兒噎到自己,忙騰出手把水擰開,灌了一口。

“中飯也沒吃吧?”丁峰關切地問。

“一天沒吃,”展鵬吞嚥著,聲音含糊不清,“顧不上。”

“也不差那幾分鐘吧。”

展鵬又灌下一大口水,說,“沒心思。”

丁峰望著展鵬的側影,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哦,對了,前邊拐個彎就上高速了,在收費站你把頭藏到座椅下邊,別讓監控拍到。”展鵬想了想,又說道,“算了,乾脆你就躺著吧。”

“嗯。”丁峰木然地應了一聲。

沒幾分鐘,汽車就到了收費站,丁峰蜷縮著身子,躺在後座上,聽著展鵬和收費員簡短的對話,心中忐忑不安。

汽車再次啟動,終於駛入了高速,快速地向前飛奔。“你起來吧。”展鵬淡淡地說。

“哦。”丁峰坐起來,瞄了瞄展鵬,問道,“要給你點根菸嗎?”

“行啊。”展鵬咧了咧嘴。

丁峰點著煙,遞了過去,想了想,自己也點了一根,然後把車窗按下一道縫隙,夜風順窗而入,帶來一陣寒意。

展鵬抽了口煙,沉聲問道,“一路還順利吧?”

“還行,挺順的。”

“和老闆請假了?”

“請了。”

“錢取了嗎?”

“取了兩萬。”

“你去火車站了嗎?”

“去了,檢完票又出來的。”

“手機卡扔了嗎?”

“扔了,扔到廁所的便池,我又衝下去了。”

“嗯,做得挺好。”展鵬把煙叼在嘴角,騰出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遞給丁峰。

“這是什麼?”丁峰邊接邊疑惑地問。

“你的新身份證,這幾年你就用這個吧。”

“新身份證?”丁峰抽出身份證,看著上邊的名字,啞然失笑,“丁鵬飛?”

“嗯,找個帶‘鵬’字的,跟你條件貼近的,還得離你老家不遠,還真不太容易找。”展鵬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跟你說,這個身份證,除了照片不對,其它資訊都是真實的,你悠著點兒用,一般不會出什麼太大問題,不過你也得長個心眼,別自己往槍口上撞,沒事兒儘量別用,公安一連網,看到照片就能分辨出來,不過,你倆長相差得還真不是太多。”

“行,我知道了。”丁峰盯著那個“鵬”字,心中感慨萬千,然後把身份證謹慎地收好,問展鵬,“咱們開到大同,大概要多久?”

“咱們不去大同,”展鵬搖搖頭,“既然你要在大同生活,我就不能把任何線索引到大同。”

“那咱們去哪兒?”丁峰詫異地問。

“我今晚把你送到宣化,在城邊找個旅館,你在那兒住一宿。我都問好了,宣化到大同有大巴,旅館門前,就可以招手攔車,你在那兒上大巴,不用查身份證,這樣能把風險降到最低。大巴早晨六點二十從汽車站發車,到旅館那兒,大概是六點四十。你把時間記好了,明早別誤事兒。”

丁峰默默記住時間,又問展鵬,“那你呢?”

“我不能陪你,把你送到了,馬上就得走。”

丁峰大失所望,但他明白,展鵬既然做了通盤考慮,那就肯定沒有辦法留下來陪他。他不願讓展鵬為難,強忍失落的心情,問道,“那開到宣化,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正常兩個半小時左右。”展鵬回答。

“那——我們只剩兩個半小時了。”丁峰痴痴地說。

展鵬嘆了口氣,沒說話。

“展鵬,我想坐到前邊去。”

展鵬依舊沒說什麼,但逐漸把車速降低,最終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丁峰開啟車門跳下車,迅速地鑽到副駕的位子上。

展鵬啟動汽車,輕輕笑了笑,說道,“你啊,真是個孩子,這前邊後邊有什麼區別?一會兒下高速前,還得折騰一次。”

“我不怕折騰,”丁峰瞪著眼睛,執拗地說,“我想好好看看你。”

展鵬側頭看向丁峰,黑暗中,丁峰就像一尊塑像一動不動,只有眼睛閃著幽幽的光。他心中不忍,囑咐道,“丁峰,這一走,我也不知道你要過什麼樣的日子,你靠不得別人,只能依靠自己了。你——凡事多加小心,我還是那句話,遇事兒想開點兒,別那麼軸,這回的事兒,你得吸取教訓啊。”

丁峰的眼角滲出淚花。

“跟著我這麼多年,你也沒落什麼好,往後碰到什麼合適的人,沒結婚的,你就把我忘了吧。”展鵬目視前方,儘量不表現出情緒。

“你什麼意思,不要我了嗎?”丁峰差點兒跳起來,“你不讓我回北京找你了嗎?”

“我是說假如,”展鵬輕笑,“萬一你碰到喜歡的,不用我說,沒準兒你自己就把我忘了。”

“不可能。”丁峰望著展鵬,倔強地說。

“不過如果我不找你,你一定不能回北京。”

“你找我?你去哪兒找我?”

展鵬瞥了瞥丁峰,自信地說,“只要你不離開中國,相信我,無論你在哪兒,我都能把你逮到。”

丁峰閃著眼睛,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真的,再找的話,別找成家的了。”展鵬嘆了口氣,“還有,王可那事兒,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承認。你要記住,沒有任何證據。沒有任何證據,你明白嗎?說出天花來,你也不能認。”

提及王可,兩人都沉默了。平靜總是短暫的,那是壓在他們心頭的大山,兩人各懷心事,不發一言。

汽車在黑夜中穿行,終於出了收費站,駛入縣道。寂靜的公路上空無一人,不見一點光亮。

又回到後排的丁峰拍拍展鵬的肩,說道,“找個地方放放水吧。”

“也行,我也憋著呢。”展鵬觀察著路況,把車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

兩人點著煙,下車放水,寒風襲來,兩人都打了個冷顫。上了車,丁峰又坐到副駕的位子,望著展鵬,縱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抽了口煙,問道,“不遠了吧?”

“應該是。”

“昨晚一宿沒睡,今天又折騰一天,累了吧?”丁峰心疼地摸著展鵬的下巴,只隔了一夜,上面就佈滿了密密的胡茬兒。

“還撐得住。”展鵬咧了咧嘴,低頭在丁峰的手上摩挲著。

“展鵬,”丁峰的眼睛熠熠發光,“你再要我一次吧。”

“現在?在這兒?”

“嗯。”丁峰用力地點點頭,“我想和你車震。”

展鵬的眼神變得凝重。他知道,這次是真正的訣別,所謂兩三年的承諾,無非是哄騙丁峰的說法。他了解丁峰的個性,若是不把他欺瞞好,他是斷斷不肯離開北京的。他深深地吸了口煙,把菸蒂彈到窗外,低頭向丁峰吻去,口中喃喃道,“把我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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