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把車駛進海軍總醫院,在院子裡轉了兩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停車位。下了車,他抬腕看看手錶,已經過了四點二十,便急匆匆點了根菸,快步向外科樓走去。

方明在電話裡告訴楊毅,他和陳平應該在四點半左右抵達醫院,讓他在外科樓門前等他們。

楊毅對海總並不算陌生,只是這兩年海總把老樓都扒掉了,蓋了幾棟新病房,雖說看著比原來大氣,但幾乎把院裡的樹都砍光了,讓那些懷舊的人平添許多遺憾。

楊毅一直走到外科樓的廊橋下才停了下來,那兒有個垃圾桶,是約定俗成的吸菸處。站到垃圾桶前,他才發現這個位置的妙處——無論是開車,或者步行過來,這都是一個繞不開的小樞紐,他看著附近抽菸的人不多,便決定在此等候,讓不期而遇看起來更自然些。

楊毅續了根菸,眼見得錶針指向四點半,還沒見到方明他們的身影,暗忖是否他們提前進了大樓,心中不免暗暗有些著急。正躑躅著,抬眼看見方明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從停車場走來,他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方明遠遠就看見了楊毅,但直到走到近前,才裝作剛發現似的叫了聲,“楊毅,你怎麼在這兒?”

方明身邊的男人聽到楊毅的名字,楞了一下,隨即視線就轉到他的身上。

“哎呦,方明,是你啊。”楊毅走了過去,又回身衝著樓上揚了揚頭,“剛看了個朋友,在裡邊憋壞了,這不,出來抽根菸,然後再撤。”

“你這煙癮比我還大,”方明嘿嘿笑著,然後問道,“怎麼樣,嚴不嚴重?”

“就是個小手術,沒什麼事兒。”楊毅搖了搖頭,打量著方明和身旁的男人,“你們這是——”

“哦,上去找個大夫有點兒事兒。”方明偷偷眯了下眼,“你看我淨忙著說話,都忘記給你們介紹了。”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微笑,指了指身邊的男人,對楊毅說,“這是陳平,我好哥們兒。”

楊毅含笑點頭,對面的男人年紀和李東旭相仿,看著幹練,他直覺也是軍營出身。

“這是楊毅,也是好哥們。”方明向陳平介紹。

男人伸出手來,盯著楊毅,“這名字我知道。”

楊毅略感詫異,但還是握上了陳平的手。

“對了,這就是李處他小舅子。”方明說道。

“我知道。”陳平的眼中透出笑意,依舊握著楊毅的手,“其實咱們倆見過面。”

“見過面?”楊毅皺了皺眉。

陳平使勁捏了捏楊毅的手,然後撒開,從口袋裡摸出煙盒,給大家發煙。“上次你們去西山喝酒,送你們回市裡的就有我,不過你應該在另一輛車上,但是咱們上車前應該打過照面。”

“是嗎,還有這事兒?”楊毅笑著搖頭,“上次喝得太多了,我實在記不清了。”

“嗯,看情形你們都沒少喝。”陳平含笑說道。

“原來還有這檔子事兒呢。”方明啞然失笑。

“我還琢磨呢,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認識,”陳平吐出一口煙,“今天真是巧了。”

楊毅輕輕笑了笑。

“對了,楊毅,你一會兒有什麼事兒嗎?”方明突然說道。

“怎麼?”

“我們晚上就是請個大夫吃飯,沒外人,你要是沒別的安排,不如就一起吧。”方明笑著說,“陳平也想認識你,這擇日不如撞日。”說完他轉頭看向陳平,問道,“你覺得呢?”

“這主意倒是不錯,就是不知楊大律師是否肯賞光。”陳平衝著楊毅眨了眨眼。

聽到“楊大律師”四個字,楊毅心裡咯噔一下,然而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不動聲色地笑著問,“我倒真沒什麼事兒,不過方便嗎?”

“方便,怎麼會不方便呢?”陳平拍了拍楊毅的肩膀,“正好咱們哥倆也親近親近。”

“那行,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楊毅點了點頭。

這原本就是楊毅和方明設的局。楊毅幾次和方明說過,找個適合的機會和陳平見個面,這事兒本來就是上次喝酒時方明提起的,他自然應承下來。午飯前方明給楊毅打電話,告訴他晚上和陳平要請大夫吃飯,讓他一同參加,順便結識陳平。楊毅一口應允,但聽到大夫二字他多了個心眼,待弄清他們要請的正是治療斷指的醫生時,不由暗呼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藉口貿然參加他們的酒局不大合適,不如設計成在醫院門口巧遇,方明不以為然,但見楊毅堅持,細想又頗覺有趣兒,就笑呵呵地答應了。

幾個人抽完煙,一同上樓,去了醫生辦公室。醫生姓張,是個科主任,自己有間單獨的辦公室。方明事先打過電話,見到三個人,張主任倒也沒露出意外的神情。透過他們的交談,楊毅得知,那個受傷的工人已經治癒出院。張主任隨意交待了一些後續的注意事項,提及晚上的酒局,他假意客套一番,方明稍稍顯露出熱情,他就借坡下驢,讓方明他們先過去,待自己下了班,單獨前往。方明忙把包間資訊發給他,和主任約定晚上不見不散。

出了病房大樓,楊毅掏出煙,分遞給大家,然後又一一點燃。方明戲謔地眨眨眼,像是在嘲弄楊毅的煙癮,楊毅搖頭苦笑,照單全收。

“你看這架子端的,要是別人,直接去酒店就行了,”方明埋怨道,“這個可好,電話定好了,還得專門過來請一趟。”

“禮數嘛,應該的。”陳平倒沒什麼感慨。

“這話說得也是,”方明點點頭,“這幫人譜兒都大,要是關係不到位,人家還不肯跟你出來呢。”

陳平沒理會方明,轉頭問楊毅,“老首長身體還好吧?”

“我爸啊,還行,沒啥大毛病。”楊毅微笑回應,暗忖又碰到了一個滴水不漏的人,平素他最怵的就是和這種人打交道。“聽陳哥這語氣,也是部隊出來的?”

“啊,我原來是通訊兵,總參三部的。”

“三部的啊,”楊毅誇張地瞪大眼睛,“那我們是不是該肅然起敬啊?”

“敬什麼敬啊?就是外邊傳得邪乎罷了。”陳平笑著攬住楊毅的肩膀,“你看,你比我少啥嗎?”

“那不一樣,肯定不一樣。”楊毅嬉笑搖頭。

“你倆就行了吧,欺負我沒當過兵是吧?”方明繞到兩人身前,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方明訂的海鮮酒樓,離海總不遠,就在阜石路上,開車沒幾分鐘就到了。方明先點了餐,然後帶著大家進了包間,邊抽菸邊侃大山,等待張主任。

五點半剛過,張主任也到了。他老家是青島的,堅持喝青島啤酒,這正中楊毅下懷。最近白酒喝得太多了,雖然歇了兩個晚上,他還是沒完全緩過勁兒來,不過他好像聽誰說過,吃海鮮喝啤酒,容易引發痛風,但見醫院的主任都毫不在意,他也就不杞人憂天了。

酒局開場,主任也少了矜持,和大家把酒言歡。酒局的初衷就是對主任表示感謝的,話題自然都圍繞著主任,特別是恭維他醫技高超。楊毅原本還費盡心思,想著怎麼把話題引向工人的斷指,但一瓶酒還沒喝完,他就發現自己純屬多慮了。方明插科打諢,話題一個接著一個,根本就不給他操心的機會。楊毅心中暗喜,也不多話,只是適時地烘托一下氣氛。

假如在座的幾人所言非虛,斷指事件就的確是個工傷事故,那個倒黴的工人安全意識不強,機械發生故障時沒有斷電,直接伸手去維修,結果發生了意外。

無論是陳平,還是張主任,都沒有編造情節的動機,更不會合謀為楊毅演一場戲。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楊毅將信將疑,看似漫不經心,不停地陪酒,卻小心翼翼地地捕捉著他們交談中的每一個資訊,試圖還原事故及治療的完整經過。

當他傾向於確定斷指事件與王可的案件無關時,不由得暗中苦笑,心中苦澀無比,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落。

四個人喝了三打啤酒,張主任暗示酒局該結束了,陳平偷偷瞄了瞄方明,見方明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堅持。

把張主任送上計程車,幾個人站在路邊抽菸,方明打著哈哈,說道,“這個點兒回家,有點兒早了吧?”

陳平揚了揚眉,說道,“你別看我,問楊毅。”

楊毅笑了笑,沒說話。

“問他幹嘛啊,剛才就顧著伺候那個主任了,咱們哥們的感情還沒透呢。”方明擠眉弄眼,“再說了,誰不知道,從萬壽路到阜石路,哪家場子咱陳哥不熟啊?”

陳平被他的神情逗笑了,說道,“你小子這張嘴啊。行吧,咱們都喝了酒了,就別動車了,去18吧。”

18是阜石路旁的一家夜店,小妹個個靚麗。三個人痛快淋漓地喝了頓酒,晚餐時的壓抑一掃而光,陳平和楊毅也親近了許多。

曲終人散,三個人叫了代駕,步行走向停車的地方。趁著方明接電話,陳平湊到楊毅身旁,小聲問道,“明天有時間嗎?”

“怎麼?”楊毅愕然。

“我們老闆想見見你,”陳平的眼睛閃著光亮,補充道,“單獨地。”

楊毅看著陳平,略作思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方明,快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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