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很看重楊毅,晚飯的時候,特地把村長和一個村辦企業的廠長請來作陪,楊毅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不免心中叫苦。幸虧王偉也叫來兩個發小,才讓酒席顯得不過於正式。

王母和羅娟只象徵性地吃了幾口,便草草退了席,酒桌成了男人的天下。京郊的幹部,一個個都見多識廣,偏又抹不去骨子裡的狡黠,上至國家大政,下至村規民約,信手拈來,饒是楊毅經歷過各種場面,卻也不易應付。

一場酒喝得酣暢淋漓,眾人都有了醉意,一時間稱兄道弟,好不熱鬧。發小攛掇王父認楊毅為乾兒子,楊毅支吾半天,最後還是王偉解了圍。

曲終人散,已近深夜。王偉把楊毅安頓在自己的新房,沏了一大缸子茶,斜歪在床上,陪著楊毅聊天。

楊毅躺在王偉身旁,酒氣甚濃,不時打著酒嗝,頭腦卻分外清醒。想起山腳下河邊的蘆葦蕩,他感覺就像在陪著王可一樣。

“沒事兒吧?”王偉的問話打斷了楊毅的遐想。

“還行吧,”楊毅咧了咧嘴,想笑卻沒笑出來。“你們村裡的人也忒能喝了。”

“都這麼喝,我打小就習慣了。”王偉的嘴角牽出笑意,低頭斜睨著楊毅,“人都行,沒啥說的。”

“嗯。”楊毅應了一聲,把雙手枕在腦後。

“你酒量也可以啊,我以前都沒見過你這麼喝。”王偉笑道。

“可以個屁啊,難受著呢。”楊毅抽抽嘴角,自嘲道,“我就是膽兒大,輕易嚇不倒。”

“這也是本事啊。”王偉調侃著,反身摸了摸床頭櫃上的搪瓷缸,對楊毅說,“水還有點兒燙,等一會兒再喝吧。”

“行。”楊毅抿抿嘴,“先來根菸吧。”

王偉點了煙,塞到楊毅的口中,然後又把菸灰缸放到他的胸前。楊毅愜意地吸了一口,然後環住嘴唇,一個一個向外吐菸圈。

“我這房子還成吧?”王偉環顧著房間,不無得意。

“還不錯。”

“可不是不錯,這初夜權都給你了,這房子還沒人住過呢。”

楊毅愣了下神,才反應過來王偉說的“初夜權”是什麼意思,不由咧嘴罵道,“還他媽初夜權!你以為我願意住啊?還不是你,非得喝到這麼晚,想回市裡都回不去。”

“你動動腦子,就該知道今晚肯定回不去啊。”王偉忍著笑,“來之前我不就提醒你了嘛,這酒肯定少喝不了。”

“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等我上套呢?”

“什麼上套啊,多難聽啊,這不顯得熱情嘛,反正你回去不也沒什麼事兒不是?”

“嗯,熱情。”楊毅伸手拍了拍床鋪,“不過有這初夜權了,我也就不計較什麼了。”

“就是啊,明早吃完早飯,我保證把你老人家安全送回家。”

兩人相視而笑,王偉端過搪瓷缸,湊到嘴邊吹了吹,遞給楊毅,說道,“能喝了,喝幾口解解酒吧。”

楊毅仰起身,接過搪瓷缸,一連喝了幾口,然後把缸子遞給王偉,又躺了回去,輕輕嘆了口氣,眨了眨眼說道,“王偉,你知道嗎,咱哥倆真挺有緣分的。”

王偉剛喝完茶水,聞言忙放下水缸,回頭對楊毅說,“當然有緣分了,這世上,就是同學、戰友、獄友關係最鐵了,咱們能沒緣分嗎?”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楊毅輕輕搖頭。

“那是什麼啊?”王偉疑惑地望著楊毅。

楊毅沉默片刻,說道,“你們家這片,原來我來過。”

“是嗎,什麼時候?”

“我和王可來過幾次,就是河岸邊那片蘆葦蕩。”

“蘆葦蕩?”王偉注視著楊毅,皺皺眉,問道,“楊哥,又想王可了?”

楊毅咬住嘴唇,沒說話。

王偉站起身,對楊毅說,“楊哥,我回去說一聲,晚上就陪你在這兒睡了,咱哥倆也有日子沒好好嘮了,你別急,有啥咱們一會兒再說。”

不大的功夫,王偉就回來了,掀開被子,和楊毅躺到了一起。“楊哥,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說,老弟你還信不著嗎?”

楊毅心潮澎湃,藉著酒勁兒,憋悶已久的心事順口而出。他給王偉講王可與蘆葦蕩的淵源,講河岸邊那片蘆葦蕩對王可的意義,講他幾次陪著王可到蘆葦叢,講他自幼喜歡的那首情詩,講他一直唱給王可的那首歌曲。

楊毅的講述很平靜,但對王可深深的思念卻溢於言表。王偉一直靜靜地傾聽,唏噓不已,不知不覺,攥住了楊毅的手。

楊毅長長地吁了口氣,眼睛直直地盯著雪白的屋頂。

“怪不得你下午非要去河邊呢,”王偉的手上加了力道,把楊毅的手握得緊緊的,“你那時候怎麼不說呢?”

“如果不是喝了這麼多酒,我估計即使我想說,可能也說不出來。”楊毅苦笑。

思念與痛苦都是刻在心裡的,王偉潸然。

“王偉,就是因為這些,我真的覺得咱們挺親近的。”

“我知道了,哥。”王偉小聲說。

“哎,說了這麼多,索性再多說點兒。”楊毅碰碰王偉,“點根菸。”

王偉側身點了煙,遞給楊毅。

“其實王可失蹤那一天,手機定位最後的位置,也是在那片蘆葦蕩。”

“是嗎?”王偉側過身,瞪大眼睛注視著楊毅。

“嗯,大概晚上十點半左右。”楊毅痛苦地閉上眼睛,“雖然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王可為什麼會在那兒出現,但估計就在那個時間前後,王可遇害了,極有可能,王可也是在那兒被拋屍的。”

王偉緊緊握住楊毅的手,兩個人的手心都滲出了汗水。

“警方一直在調查,但還沒有什麼線索。”

“我說呢,”王偉恍然大悟,“我聽村裡人講,警察來過幾次,但大家也都不清楚他們在查什麼,原來是王可的事兒啊。”

“是。”楊毅頓了頓,“我擔心警方的調查不徹底,你幫我留意留意,看看村裡有沒有誰知道些什麼。”

“你放心吧,楊哥,我一定仔細留意。王可是你家裡人,也是我的兄弟。我明早起來,就去找我的那些發小。”

“行,我就不說謝字了。”

“謝什麼謝啊?我可是你弟啊。”王偉的手上再次加了力道。

“嗯。”楊毅重重地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像虛脫一般,他掙扎著笑了笑,說道,“老爺子認乾兒子那事兒,我是真不習慣。”

“我知道,那是大家開玩笑,你不用當真。”王偉輕笑搖頭。

“可我真是把你看做弟弟。”

“我知道,我知道。”王偉湊到楊毅的耳邊,輕聲說,“哥,我知道我替不了王可,但是你也別自己硬撐著,往後心裡難受的時候,就找我陪你,我肯定隨叫隨到。”

“嗯。”楊毅輕輕應了一聲,合上眼睛,意識消失前,留在他腦海裡的最後一個影像,是微笑著的羅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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