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的KTV,展鵬是絕對的主角。

幾個人拼了兩輪酒,終於開始唱歌,大家一陣鼓譟,讓展鵬開場。展鵬拿起話筒,起身站出去,為難地撓了撓頭,說道,“這一時半會兒,還不知該唱什麼了。”

“必須是《便衣警察》啊。”張文峰大喊。

“還唱那首啊?”展鵬看著眾人,然後點點頭,“行吧。”

“我今天專門負責點歌,伺候局兒,你們一定得唱好啊。”楊毅笑著竄到最邊上的位置,在牆壁上的點歌器上點歌。

“這是老展在隊裡的保留曲目了。”坐在楊毅身邊的張文峰興奮地說。

“是嗎?”楊毅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在螢幕上操作,“《少年壯志不言愁》,哦了。”

前奏響起,展鵬手持話筒,下意識地垂下頭,直到即將進入歌詞,他才把頭抬起,臉上現出一絲落寞和惆悵。坐在角落的楊毅遠遠地看著他,心裡忽然有些難過。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剛唱出開頭一句,展鵬就哽咽了,他極力地控制自己,喉結不停聳動,卻再唱不出一個字。

“咱都不許煽情啊。”李東旭隨著音樂的節拍拍著桌子。

“我操,我怎麼讓你點這首歌呢。”張文峰懊悔不已。

“沒事兒。”展鵬咧嘴笑了笑,側過身,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深吸了幾口氣,終於又重新趕上節拍。“為難之處顯身手,顯身手,為了母親的微笑,為了大地的豐收,崢嶸歲月,何懼風流。”

趁著間奏的間隙,李東旭看著恢復平靜的展鵬,大聲說道,“這就對了嘛,咱們今天是過來高興的,我再說一遍,誰也不許煽情啊。”他舉起酒瓶,嚷道,“來,大家喝酒。”

大家紛紛附和,展鵬也回到茶几前,端起酒瓶,和每個人都撞了瓶,仰頭一口氣喝下大半,然後抹了抹嘴角,適時地進了第二段歌詞。一曲唱罷,包間裡想起一片掌聲。

展鵬又站著提了一輪酒,然後坐回到李東旭身旁,自嘲地搖搖頭,說道,“他媽的,越活越回現了。”

“嗨,多大回事兒。”李東旭遞給他一根菸,幫他點著,拍拍他的肩,“我給你唱一首。”然後扭頭對楊毅說,“點一首《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楊毅忙在螢幕上點歌,李東旭起身站到臺前,笑著對大家說,“這首歌,十幾年了,我一直都想唱給展鵬,他可是實實在在的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每一絲顫抖,每一個悸動,我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去過西山酒局的人,都記得李東旭講過的那個典故,不由得都會心笑出了聲。

“你們怎麼都笑啊?”張文峰不解地問楊毅。

“哦,展鵬他——”楊毅忍住笑,“展鵬經常在上鋪打飛機,據說動靜挺大的,全宿舍的人都知道。”

“還有這檔子事兒啊。”張文峰啞然失笑。

李東旭深情地演繹著那首歌,卻特地把“無聲無息”改為了“有聲有息”,為傷感平添了一絲戲謔。展鵬遙遙地衝著李東旭舉起酒瓶,默默地獨自幹了一瓶酒。

“你給我點兩首。”張文峰湊到楊毅的耳邊,把歌名告訴他。

李東旭唱完最後一個字,和大家幹了一輪酒,剛要坐回到沙發上,卻被楊毅的聲音叫住了。“姐夫,我給你和展哥點了首合唱。”

“我們倆合唱?”展鵬扭頭看向楊毅,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嗯。”楊毅含笑點頭,“你上去就是了。”

展鵬撇撇嘴,拿起話筒,起身站到李東旭身邊。音樂一響,兩人都愣了愣,然後彼此對望,手搭上了對方的肩膀,側擁在一起。“念故鄉,念故鄉,故鄉真可愛,天甚清,地甚涼,鄉愁陣陣來。”深沉的聲音在包間裡迴盪起來。

“他們倆怎麼這麼動情啊?這歌我還真沒聽過。”

“他們大學迎新晚會,合唱的就是這首歌。”楊毅解釋道。

“怪不得,”張文峰咂咂舌,看著楊毅蹙了蹙眉,“你還真是瞭解他們啊。”

“趕巧知道罷了。”楊毅搖搖頭。

兩人合唱完,又掀起了一個小高潮,張文峰喝完酒,起身取過話筒,對李東旭說,“剛才李處說不要煽情,可這小子就這麼把我甩了,我罵他幾句不過分吧?”

“不過分,該罵。”李東旭笑著回答。

張文峰唱的是《離不開你》,剛唱出幾句,眾人的臉上就都堆滿了笑意,待聽他唱道“你掀起波瀾拋棄了我”,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音樂聲剛一停止,李東旭就迫不及待地叫道,“你這哪是罵他啊,典型的怨婦一個。”

“怨婦就怨婦吧,誰讓我們倆是搭檔呢。”張文峰苦笑搖頭,“不過下面的一首歌,我的確是獻給老展的,不瞞大家說,這兩天我開車上班,腦子裡都是這個旋律。”

張文峰唱了《閃亮的日子》。平心而論,他唱得不算完美,卻引發了在場所有警察的合唱。楊毅嘴裡叼著煙,默默地注視著身邊的男人們,被他們的歌聲所感染,有一剎那甚至為自己不是他們的一員而心生遺憾。

展鵬點將楊智軍,楊智軍則說自己最近喜歡上了谷村新司在世博會開幕式上演唱的《星》,著實刻苦練了一番,正好給大家獻獻醜。

接下來,丁祥演唱了《北京歡迎你》,只不過把歌詞中的“我家”和“北京”,都用“警隊”替代。楊毅沒料到他竟如此靈動,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或許是被丁祥的演唱所感動,展鵬擠到楊毅身旁,自己點了首歌,然後拿起話筒,對大家說,“這首歌,我獻給兄弟們吧。”

音樂響起,楊毅心中一動,那是張國榮的《風再起時》,是他在告別樂壇的演唱會上演唱的,倒是很應景:

我,浮沉了十數年,在星空裡閃,帶著惘然。請你容我別去前,贈出這闕歌,來日某天再相見,但願用熱烈掌聲歡送我,在日後淡淡一生也不錯,那暖暖雙手最後可永遠伴我,何用再得到更多。風再起時,默默地這心不再計較與賓士,我縱要依依帶淚歸去也願意,珍貴歲月裡,尋覓我心中的詩,風再起時,寂靜夜深中想到你對我支援,再聽見吹呼裡在泣訴我謝意,雖已告別了,仍是有一絲暖意。

展鵬唱得很用情,眼中閃爍著淚光,眾人被他略顯蒼涼的歌聲所震撼,又倍覺壓抑,深深沉浸在歌聲中,即便展鵬的演繹近乎完美,竟沒有一個人鼓掌和叫好。

展鵬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嘴角綻出微笑,他咬住嘴唇點點頭說,“此處應該有掌聲啊。”

替代掌聲的,是酒瓶相撞的清脆的響聲。

“楊毅,你還沒唱呢。”展鵬終於發現了漏網之魚。

“我早就點好了。”楊毅含笑起身,走到臺前。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這是展鵬曾在楊毅家中唱過的歌,他歪著頭,打量著沉浸在音樂中的楊毅,一時心潮澎湃,覺得似乎只有楊毅最懂得自己此時的心境。待楊毅唱罷,他端著兩瓶酒走了過去,搖著頭說道,“不行,楊毅,這個咱倆必須得喝交杯。”

楊毅笑著接過酒瓶,伸出自己的胳膊,任展鵬的胳膊從自己的懷中繞了過去。兩人盯著彼此的眼睛,仰頭幹完了一整瓶酒。

“過癮。”沙發上有人叫好。

“展哥,我給咱倆點了一首。”楊毅抹了抹嘴角。

“咱倆唱啊?”展鵬的眼中閃著光,“唱什麼?”

“你聽音樂就是了,你肯定會唱。”楊毅塞給展鵬一支話筒。

展鵬的頭轉向螢幕,待看到歌名的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楊毅看向展鵬,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展鵬不可置信地回望著楊毅,眼中閃過驚訝,卻還是默契地接唱下去。“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楊毅執拗地注視著展鵬的眼睛。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彷彿,她在水的中央。”展鵬的眼圈漸漸發紅,他壓抑著自己的悸動,和楊毅合唱了最後的幾句。“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蹤跡,卻見彷彿依稀,她在水中佇立。”

張文峰望著近在咫尺的兩人,驀然想起了和展鵬從鄰區回京的情形,心底莫名湧出一陣不安。

待最後一個音符在房間中消失,展鵬望著楊毅,上前兩步,一把抱住他,趴在他的肩膀上失聲痛哭。

楊毅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他輕輕拍打著展鵬的後背,努力衝著眾人擠出一絲促狹的微笑,小聲說道,“估計是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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