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聊得兩人都無心繼續看書,展鵬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皺皺眉,說道,“我出去抽菸,你去嗎?”

“去啊。”楊毅咧了咧嘴,率先站起來。

臨近中午,陽光越過對面的住宅樓,照在兩個人的臉上。展鵬點著煙,眯起眼望向半空,一時間恍如隔世。

楊毅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展鵬的側影,內心忐忑不安,他深深地吸了口煙,仰起頭吐著一串又一串菸圈,發現香菸也無法像往常一樣平息他的煩躁。

展鵬的心理真是強大啊,楊毅暗自感嘆。他忍了這麼多天,第一次向展鵬提起王可也曾讀《三體》,就是想看到展鵬最真實的反應,但剛剛在座位上,展鵬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他愈發感到一陣寒意。

楊毅第一次在咖啡館見到展鵬,展鵬手裡拿的就是那本書,楊毅以為兩人志趣相投,曾因此對展鵬滋生了更多的親近感。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把展鵬與家裡那本倒扣在床上的書聯絡起來。

展鵬臨時出現場那一天,楊毅在咖啡館樓上樓下走了兩遍,因為王可拍攝的背影照片和展鵬慣常坐的位置,第一次對展鵬產生了懷疑。當他坐在那個位子上驚疑不定時,那本倒扣著的書驀然闖進他的腦海,令他心悸不已。

照片背影——餐桌位置——《三體》,三個毫無關聯的物體,在楊毅的眼前飄來飄去,最後疊加在一起,深深地植入他的大腦深處。

三位一體,這個基督教教義中的概念,除了那個著名的學院,第一次在楊毅的意識世界中形成了具體的表象。

精通數理邏輯的楊毅當然明白,這個“三一”並非充分,只是出於他的直覺,甚至極有可能連直覺都談不上,但從那天起,這個獨特的“三一”,卻執拗地佔據了他的思維。

王可很少有時間讀書,更不喜歡科幻小說,楊毅屢次嘲諷,他都不為所動。楊毅是《三體》迷,自己通讀幾遍不說,還曾多次向王可特別推薦,他尤其記得王可拒絕時鄙夷的表情。從看守所回到家,乍一看到床頭倒扣著的讀了一半的《三體》,楊毅心裡曾充滿感動,在他腦海裡跳躍的,都是“睹物思人”、“愛屋及烏”之類的成語,但現在回想,沒準兒就是他會錯了意。

和王可一起生活了五年,事無鉅細不敢說,但楊毅自忖已瞭解了王可的性格,那是一個易衝動冒險的人,如果他為了接近一個他喜歡的正在讀《三體》的人,那本倒扣著的書就說得通了。

王可是為了另一個男人在讀《三體》,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楊毅苦澀無比。

但令楊毅更覺苦澀的是,另一個男人很可能就是展鵬,那個他崇敬而又親近的兄長。

楊毅不敢相信,更不願相信。

然而他還記得福爾摩斯曾說出的那句著名的話,那句話指導著他全部執業生涯。

“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於是在唏噓不已中,楊毅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但是展鵬毫無破綻,近乎滴水不漏,這令楊毅困惑之餘,也感到一絲慶幸。

他真的希望自己的分析判斷從根兒上就是錯的。

但離職聚會時在ktv的失聲痛哭,又似乎出賣了展鵬,展鵬當然瞭解《在水一方》的特殊情境,摟著趴在自己肩膀上抽泣的展鵬,楊毅一方面痛罵自己殘忍,一方面又覺得像是找到了展鵬的軟肋。

在那之後,楊毅日益鑽進了一個怪圈的迴圈:試探——反試探——刺激——尋找軟肋。楊毅發現,十幾年的刑警生涯,磨練了展鵬的心理和意志,或許只有不斷地突破展鵬的底線,才能讓他露出破綻。

楊毅覺得自己就是一把鋒利的小刀,在無情地一刀一刀割破展鵬的心。他痛恨自己所做的一切,卻根本無法收手,內心對展鵬充滿負疚。

“假如你搞錯了呢?”偶爾,這個問題會闖進楊毅的腦海,他不敢去想象答案,他的生活似乎只是依靠慣性在驅動。

上一次在咖啡館,他把自己的分析向展鵬和盤托出,他記得,展鵬當晚就找了張文峰。

今天他丟擲了《三體》,接下來,展鵬還會有什麼動作?

他的手中,還有一張牌,始終緊緊攥著,那就是王可發給大寶的照片。假如照片上的人果真就是展鵬,它會帶來什麼樣的衝擊?

“琢磨什麼呢,一句話也不說?”展鵬打破了楊毅的沉思。

“哦,沒什麼,我在想王可。”楊毅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瞥見點燃的香菸上已經積攢了長長的一段菸灰,忙伸手撣掉。

展鵬若有所思地望著楊毅,嘆了口氣,說道,“哥們兒,我不是想褻瀆你和王可的感情啊,但你這樣,我真有點兒替你擔心了。不行,找一個吧,分分心,日子總得過不是?”

“哪兒那麼好找啊,你不知道我這個人挑嗎?”楊毅瞥瞥展鵬,苦笑道。

“你那不是挑,你小子骨子裡就是高傲,哎,楊穎和你都這德性。”

“高傲不高傲吧,反正我看上的,人家也不要我。”楊毅眨眨眼,嘴角咧出笑意。

“楊毅,你真是魔怔了。”展鵬無奈搖頭,“先不說我能不能接受,假如真像你想的那樣子,我回家怎麼見張靜,怎麼見小暉,你又怎麼面對他們,咱們又怎麼見東旭?”

“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咱們往後別扯這檔子事兒了,”展鵬側過身,認真地看著楊毅,“楊毅,我說過,我真把你當弟弟看,除了這事兒,你讓我幹什麼都成。”

“真的?”楊毅的眼中閃過光亮。

“這——”展鵬遲疑起來,訕訕地笑了笑,說道,“我現在都有點兒怕你了。”

“怕?不至於,哥。”楊毅望著展鵬,“我也知道我前一陣做得渾,往後不會那樣了,咱們翻篇兒吧。”

“真能翻篇兒?”

“能。”楊毅點點頭。

“好,那我就答應你。”展鵬拍了拍楊毅的肩膀,爽快地說道。

“哎,”楊毅嘆了口氣,“也許我真該找個人了,不然心裡邊老惦著你。”

展鵬笑了笑,沒說話。

“你看裡邊那個小丁怎麼樣?”楊毅衝著展鵬擠擠眼。

“你能看上他嗎?”展鵬驀然心驚。

“試試唄,反正我覺得他應該也喜歡男人。”

“楊毅,我不大懂這些事兒啊,但是我總覺得還是慎重一點兒好。”展鵬儘量做出事不關己的神情。

“也是,”楊毅看著展鵬,俏皮地吐吐舌頭,“也不能比你差太多啊。對了,你最近見到張文峰了嗎?”

展鵬心神不定,一時沒適應楊毅快速轉換的節奏,愣了下神才說道,“前幾天一起吃了頓飯。”

“那他說沒說——”

“王可?”

楊毅點頭。

“哎,往後文峰的事兒你就別問我了,”展鵬嘆了口氣,苦笑道,“那小子明白著呢,凡是我知道的事兒,早晚你都會知道,嘴嚴得不行。”

“那傢伙。”楊毅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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