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展鵬拉著楊毅到陽臺抽菸。
剛一拉上玻璃門，展鵬就笑著問楊毅，“憋壞了吧？”
“是啊，”楊毅苦笑，“主要是下了兩盤棋，我這一動腦啊，就老想抽菸。”
“沒想到你還會鼓搗那東西。”展鵬把煙遞給楊毅，自己也叼了一根，又給兩人點著了。
“我就是瞎玩。”楊毅吐出一口煙，“我沒找老師教過，都是自己琢磨的，野路子。”
“你幹什麼不是野路子？”展鵬忍俊不住，斜睨著楊毅，嘴角牽出一絲笑意，“不過看來小暉對你還是挺佩服的，要是換個人，他可不這樣。”
“這孩子的事兒，你有發言權，我就不班門弄斧了。”楊毅笑了笑，問道，“你平時都陪他玩些什麼？”
“我？”展鵬咧了咧嘴，搖搖頭說道，“我就是帶他看球，有時也和他踢一會兒。”
“去工體看球？”
“是啊，”展鵬點點頭，“這主隊意識得從小培養啊。”
“哎，永遠爭第一，就是一次冠軍也沒拿過。”楊毅奚落道。
“不拿冠軍也是主隊啊。”展鵬瞥了瞥楊毅，眨眨眼，“你也看足球？”
“足球很少看，原來也不踢，後來主要是看nba，不過這幾個月也不看了。”
展鵬打量著楊毅，知道他這幾個月的變故，心裡一陣唏噓。楊毅倒沒有什麼懊惱的神情，又問道，“除了足球，你還陪他什麼啊？”
“別的真沒啥了，”展鵬撓撓頭，“你也知道，我原來哪兒有時間啊？”
“現在你可有時間了，”楊毅眼中閃過笑意，“我記得在哪兒看到過，說是男孩子小時候有戀母情結，喜歡找母親，但到了展暉這年齡，就渴望榜樣了，父親的角色可不能缺失，這個時間段，正是性格形成的關鍵時期，你這個當爸爸的，真得多陪陪他了。”
“嗬，你這個還沒成家的傢伙，倒教育起我了，我可是當了十幾年的爹了。”展鵬啞然失笑。
“你甭管我成沒成家，你就說我說得對不對？”楊毅回望著展鵬，一臉促狹的笑意。
“對，對。”展鵬笑著點頭，然後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明白，往後慢慢改吧，多注意就是了。”
“哥，真的，咱們也都是從這時候過來的，”楊毅衝著展鵬吐了口煙，“你看看展暉這個子，過不了兩年，可就該逆反了，然後一眨眼，就該上大學了。你上次不還跟我說，也知道陪不了他幾年，有時間就多陪陪吧，別將來自己後悔。”
“我知道。”展鵬應了一聲，有些好奇地望著楊毅，問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多感慨啊？”
“可能真是有感而發吧，”楊毅搖搖頭，“你看你們一家其樂融融的，多幸福，珍惜吧。”
楊毅平淡的外表下，隱藏著一絲落寞，他沒說出口的隱痛刺痛了展鵬的心。
“真的，哥，假如人不在了，想後悔都悔不成啊。”
“哎，”展鵬重重地嘆了口氣，伸手拍拍楊毅的肩膀，眼神複雜。“別想那麼多了，往後有時間，我也多陪陪你。”
“真的？”楊毅的眼中閃過光亮。
“嗯。”展鵬認真地點點頭。
“還是算了吧，”楊毅的嘴角揚起笑意，“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你還是多陪陪小暉吧。”
“對了，你這個週末沒回老太太那兒啊？”展鵬換了話題。
“早晨楊穎給我打過電話，讓我明天回去，說是老太太要包餃子。”
“這樣啊。”展鵬瞭然地擠擠眼，問道，“是不是不太願意回啊？”
“不願意也得回啊，”楊毅笑了，“不就是催婚嘛，早就習慣了。”
展鵬隔著玻璃看了一眼屋裡，湊到楊毅身邊，小聲說道，“剛才張靜還問我你為什麼沒成家呢。”
“你怎麼說的？”
“你覺得我會怎麼說？”
“我不知道，”楊毅含笑望著展鵬，“反正你肯定給圓過去了，不然嫂子也不能還像原來一樣。”
展鵬又向屋裡張望了一眼，見不到張靜的蹤影，估計她正在廚房收拾，便繼續問道，“楊毅，你真的喜歡我啊？”
“喜歡。”楊毅脫口而出。
“你要是真的喜歡我，那到我家裡，見到張靜和小暉，心裡彆扭不？”
“彆扭啊，怎麼會不彆扭？”楊毅苦笑，“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
“既然彆扭，你幹嘛還答應小暉啊？”展鵬皺了皺眉。
“那不是話趕話嘛，”楊毅吐出一口煙，“再說了，我確實挺喜歡小暉的，他和我說的時候，我也沒多想，但現在琢磨著，是有點兒不妥。”
“那你往後還打算常來？”
楊毅望著展鵬，沉默片刻，說道，“哥，我這個人吧，有時候挺軸的，有點兒‘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勁兒。”
展鵬沒料到楊毅會這麼說，搖搖頭說道，“楊毅，說實話，我不大關心你是否心理強大，我是覺得只有張靜一個人矇在鼓裡，什麼也不知道，對她不公平。”
“原來是你心裡不舒服啊？”楊毅笑著眨眨眼。
“是。”展鵬老實承認。
“你心裡也覺得彆扭？”
“沒錯兒。”展鵬點點頭。
“行，那往後我少在你家出現，爭取啊。”
展鵬看著楊毅，剛要鬆口氣，卻見他的眼神躲躲閃閃，不由得心中狐疑，懸著的心又七上八下起來。
楊毅抽了口煙，促狹地望著展鵬，說道，“哥，看來你和我一樣有負疚感，該不會也是心裡邊喜歡上我了吧？”
“你琢磨啥呢？”展鵬不滿地瞪了楊毅一眼。
“難道一丁點兒喜歡都沒有嗎？”楊毅盯著展鵬，緩緩搖頭，“我才不信呢。”
展鵬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遲疑片刻說道，“我的喜歡和你那種不一樣。”
“究竟哪兒不一樣？”楊毅窮追不捨。
展鵬低著頭，忽然嘆了口氣，說道，“楊毅，你知道嗎，我瞭解你的情況，心裡主要是心疼你。”
“心疼我。”楊毅小聲重複著。
“有些事兒，我不願意和你計較。”
“嗯，不計較。”
“但咱倆假如真是兄弟，你能不能多少考慮一點兒我的感受？”展鵬抬起頭，望向樓下的綠地，臉上現出一份傷感，“如果你一直蹬著鼻子上臉，恐怕咱這兄弟也沒法長久。”
楊毅打量著展鵬，忽然問道，“哥，你愛過一個人嗎？”
“你說什麼？”展鵬不解地轉過頭。
“哥，我楊毅不傻，”楊毅幽幽地說，“我知道你心疼我，對我不僅是寬容，簡直就是容忍、寵溺，但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心裡沒有我，你怎麼能做到這些？”
“你——”展鵬剛要說下去，一回頭看見張靜端著果盤從廚房裡走出，對著他揚頭示意，便改口說道，“楊毅，不是你想的那樣。算了，不提這些了，咱們進去吧，不然，沒事兒都得生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