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展鵬探尋的目光,楊毅遲疑著,問道,“展哥,你能告訴我王可是怎麼死的嗎?”
“不是,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展鵬狐疑地看著楊毅。
“你別急,那個一會兒我再說,”楊毅皺皺眉,又問了一遍,“王可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嘛,他是猝死。”展鵬有點兒不耐煩。
“你是說過,但是當時我沒顧得上多想,”楊毅盯著展鵬,“你所謂的猝死,確切的含義是什麼?”
“猝死這個結論是法醫做出的,”展鵬抽了口煙,問楊毅,“王可平常身體怎麼樣啊?”
“挺好的啊,怎麼?”
展鵬吁了口氣,說道,“按照法醫的說法,王可真正的死因,是腦動脈瘤破裂引發腦出血。”展鵬打量著楊毅,“他有腦血管瘤,平時自己沒什麼感覺嗎?”
“腦血管瘤?”楊毅不由得瞪大眼睛,“不會吧?他身體那麼壯,怎麼還能得這種病呢?他也沒說過有什麼毛病啊。”
“這個我就不大懂了,不過聽老張講,哦,就是我們隊裡那個法醫。”
“嗯。”楊毅點點頭。
“老張說,這腦血管的事兒吧,可能還真和身體素質沒太大關係。打個比方吧,那就像顆潛伏的定時炸彈,平時什麼事兒都沒有,如果不是特地去檢查,也許很難發現,但只要一爆炸,就是致命的。”
“他怎麼能有這個毛病呢?”楊毅還是不肯相信。
“當初我們也是不信啊,”展鵬咧了咧嘴,“但是屍檢結果就是那樣,你是沒在場啊,老張說得頭頭是道的,而且看那些解剖的照片,看得挺明顯的,不由得我們不信服啊。”
“這麼說,真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反正我們隊裡都認可了,目前看,也沒什麼證據支援是其它的原因。”
楊毅緊張地思索著,下意識地自己喝了一口酒,然後又問展鵬,“那法醫說沒說,是什麼能引發這個腦血管瘤破裂?”
“他不說我也得問啊,而且他說過的話我記得特別清楚,”展鵬看著楊毅,“就兩個字,過度。”
“過度?”楊毅的眉毛擰成了問號。
“過度緊張,過度恐懼,過度勞累,對了,還有過度興奮,都可能是導火索。”
楊毅無聲地重複了一遍,陷入沉思。
“楊毅,我問句可能不該問的話。”展鵬掐滅煙,突然打破了沉靜。
“什麼?”楊毅抬起頭來。
“你們倆平時在床上,激烈不?”
楊毅見展鵬的神情不像調侃,沉吟一下道,“還——行吧?”
“那你們完事兒後,他有過什麼不舒服的反應嗎?”
“沒有吧,”楊毅好奇地望著展鵬,“為什麼問這個?”
“嗨,咱們都是成年人了,也沒啥可隱晦的,”展鵬眨眨眼,“咱們都清楚,做愛這事兒吧,應該算是興奮度最高的了吧?”
“那倒是,”楊毅靈光一閃,反應過來,“你是在用排除法?”
“你小子可以啊,”展鵬笑了笑,“反應挺快的。”
“那這麼說,過度勞累差不多也能排除。”
“為什麼?”展鵬問。
“他已經做好去上海參加比賽的準備了,沒理由,也沒機會幹什麼重體力活兒啊。”
“他會不會是備賽把自己累著了?”
“備賽是挺辛苦,但不耗費體力啊。”楊毅瞭解王可慣常的備賽過程,直接否定了展鵬的假設。“而且他最後離家的監控錄影,咱們都應該看過,看起來挺正常的啊。”
“嗯,你說得有道理。”展鵬想了想,嘴角牽出笑意,“你說他會不會做了什麼過於興奮的事兒?”
楊毅一愣,隨即會意,說道,“我不在,他和誰做啊?再說了,我們做過多少次,從來也沒有過異常啊。”
“還非得和你做?”展鵬向椅背靠了靠,“沒準兒換一個人會更興奮呢。”
楊毅注視著展鵬的眼睛,堅定地搖搖頭,“他不會。”
“你那麼有把握?”展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相信他。”
展鵬緩緩點頭,收起笑意,“我可不是要離間你們倆啊,那這樣說,基本後兩種可能性就可以排除掉了。”
“應該是。”
“這和我們當初的分析不謀而合。”展鵬看著楊毅,又點了根菸,“你這麼一說啊,我心裡更有底了。”
“那就剩緊張和恐懼了。”不知不覺,楊毅的面色變得鐵青。
展鵬吐出一口煙,淡淡地嘆了口氣。
“緊張和恐懼,”楊毅像是在自言自語,“他究竟經受了什麼?”
楊毅眼神裡顯見的悲憤令展鵬心驚,他忽然有些後悔談論這麼多的細節了。
“不會是意外吧?”楊毅打量著展鵬,冷不丁問了一句。
展鵬明白,楊毅自己絕不會相信那是意外,他之所以那麼問,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的邏輯判斷更嚴謹。這樣的楊毅與平素判若兩人,他壓抑著心底的不安,無聲地搖了搖頭。
“緊張和恐懼。”楊毅又重複了一遍。
五個字,字字都重重地擊在展鵬的心上,帶給他隱隱的疼痛。他一時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只能無助地吐出一串菸圈,看著淡藍色的煙霧在眼前飄散。
“你們肯定分析過,有什麼證據或線索支撐嗎?”
“有。”展鵬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楊毅沒說話,用目光詢問著展鵬。
“從體表看,他受過傷害和折磨。”
楊毅望著展鵬,依舊一言不發。
展鵬抬起左手,在眼前翻了翻,說道,“他手指被切掉了。”
楊毅面無表情,眼圈卻紅了,他緩緩垂下頭,沉默半晌,低聲說,“展哥,你手上有屍檢報告吧?”
“有啊。”
“能不能給我影印一份啊?”
展鵬猶豫片刻,說道,“楊毅,你這真就為難我了,上面就那些東西,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就是了,咱就別弄影印那一套了吧,真要是出什麼事兒,對咱倆都不好。”
楊毅抬起頭看向展鵬,不情願地說,“那好吧,我也知道這事兒是挺為難的。”
“怎麼,你還不相信我?”
“我信——”楊毅拉著長音,重重地籲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