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志的出現,引發了小小的騷動。刑警隊的人,大多和他都很熟,見到他紛紛圍過來打招呼,言語中不乏譏諷、擠兌的意味。楊浩志或許也沒想到刑警隊會來這麼多人,一時手足無措,無奈停住腳步,和一個領導模樣的人聊天。

“你們這是——”楊浩志苦笑,“今天都不忙?又不是什麼大案子。”

“對於我們來說,就是大案子。”領導一本正經地說,“警示教育嘛,得常抓不懈。”

“說得對,說得對。”楊浩志訕訕地點著頭。

“你看,我們不護短吧?”領導的眼神意味深長。

“展鵬都脫了警服了。”楊浩志說。

“穿一天也是穿過。”領導擠擠眼,露出惋惜的神色,嘆了口氣,“有點兒可惜了。”

“誰說不是啊?”楊浩志應承道,“那麼大的人了,怎麼就管不住褲襠那點兒事兒呢?”

領導立起眼睛瞪著楊浩志,把楊浩志看得心裡直發毛。“我說的是包庇,沒別的意思。”領導皺皺眉,“今天來了這麼多兄弟,你嘴上積點兒德,可別讓大家心寒啊。”

“看你說的,我怎麼會呢?”楊浩志咧了咧嘴。

站在不遠處的楊毅好笑地看著這一切,心裡隱隱地覺得有些解恨。楊浩志無意間瞥見楊毅,就像看到了救星,忙對領導模樣的人的指了指楊毅,說道,“辯護律師來了,有些事兒我先跟他碰一下。”

領導打量著楊毅,緩緩點頭,轉身去和別的人聊天了。

“李處也來了啊。”楊浩志先和李東旭打招呼。

李東旭雙手插兜,挑了挑眉毛,算是回了楊浩志的招呼。“行,你們先談正事兒,時間就快到了。”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楊浩志把楊毅拉到一邊,吁了口氣,像是恢復了自信。“真沒想到,公安來了這麼多人。”

“沒多少吧?”楊毅不動聲色。

“算了,不管他們了。”楊浩志收斂起苦澀的神情,望著楊毅,咧嘴笑道,“我看你取證,公證處全程陪同,花了不少錢吧?”

“沒辦法啊,”楊毅白了白楊浩志,“我栽在你手裡就是306,還能不小心嗎?”

“什麼叫栽在我手裡?”楊浩志面露不悅。

“就是那回事兒嘛,”楊毅輕輕笑了笑,“這叫‘吃一塹長一智’,我可是剛被咬,熱乎勁兒還沒過呢,還沒這記性?”

“行,有記性。”楊浩志咧嘴笑了。

“楊科,這回我取證的過程合法吧?”楊毅眨了眨眼。

楊浩志沒表態,反問道,“你弄那幾份證據,有什麼意義嗎?”

“還不是替你們忙活?”楊毅假裝皺眉,“張文峰也是的,還差那最後一哆嗦?”

“你什麼意思啊?”楊浩志問。

“我是說,展鵬不是自已投案的嘛,你們又沒認定他自首,我是覺得有必要弄清他事前的心路歷程。”

“怎麼,你還要爭自首啊?”楊浩志打量著楊毅。

“能爭就爭爭唄,我這個律師總得乾點兒事兒不是?”

楊浩志瞥瞥楊毅,嘴角浮出一絲笑意,“不過你也知道,你提交的那些,最多也只能算是證據線索,根本就不算證據。”

“看法庭怎麼認定吧,”楊毅撓撓頭,微笑著看向楊浩志,“你該不會反對吧?”

“看在你們花了那麼多錢的份上,我就不反對了。”楊浩志大度地說,然後湊近楊毅,壓低聲音問道,“你說展鵬都這樣了,他家裡的還肯為他花錢呢,心可真大。”

“你這人。”楊毅下意識地皺皺眉,橫了楊浩志一眼,他最討厭楊浩志這股八卦勁兒。他明白楊浩志指的是取證的公證費。閱卷後,楊毅決定補充幾份證據,主要是查證展鵬在投案前的活動,包括張家口方面的三份證言,咖啡館的一份證言。也許當初張文峰在調查時,認為蒐集的證據已經足夠了,就沒進行這幾項調查。為了確保取證內容和取證過程合法,同時避免控方惱羞成怒後的可能的306陷阱,楊毅不得已將所有取證過程進行了公證。這的確花費不菲,但楊毅自已先墊上了這筆錢,並沒和張靜、展母提及,等到將來展鵬出來,再和他算吧,他想。他當然也清楚,在刑事訴訟中,控方與辯方在舉證方面處於不平等地位,辯方的舉證只能算是證據線索,只要控方反對,法庭是否採信就存在很大變數,不過他剛剛已經獲得楊浩志不反對的承諾,算是還未開庭,就有了小小的收穫,這是個意外之喜,可能省卻了開庭時很多口舌,但願他別反悔。

“算了,不提這些。”楊浩志做出一副親近的樣子,“我是說,你都申請傳喚刑警隊的人了,幹嘛還費這個勁,開庭時把證人帶來不就行了?”

“你別給我挖坑,”楊毅狡黠地眨眨眼,“開庭時控方直接把辯方證人帶走調查,我又不是沒見過,還能冒這個險?”

楊浩志怔了怔,說道,“那都是外地亂來,北京不至於。”

“那我也不能冒險,你不知道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嗎?”楊毅咧了咧嘴。

“行啊,有長進啊。”楊浩志拍了拍楊毅的肩膀,嘴角綻出笑意。

“楊科,不瞞你說,我現在看見你,都瘮得慌。”楊毅揶揄道。

楊浩志定睛打量著楊毅,說道,“的確該有敬畏感。”

看著楊浩志小人得志的樣子,楊毅恨不得扇他幾巴掌,但他沒表現出來,臉上堆起笑,不卑不亢地說道,“您說得沒錯兒,我們就是該對法律有敬畏感。”

楊浩志似乎沒聽出兩句話的差別,拉住楊毅的胳膊問道,“我知道你沒和刑警隊的人事先溝透過,一會兒開庭你準備問些什麼啊?”

“就是他們正常的工作內容,我向你保證,沒有誘供,肯定合法。”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作證內容楊毅和張文峰都沒有碰過。

“所以我就納悶啊,你這麼折騰,有必要嗎?”楊浩志帶著一絲不解,“你該不會是想著做無罪辯護吧,我跟你說,程式上一點兒毛病也沒有,這你比我還清楚。”

楊毅未置可否,壓低聲音說,“還不是上次你跟我說的,這是你第一批案子,汪強那個練手,這個得立威啊,我就配合你一回唄。”

楊浩志打量著楊毅,將信將疑,咧了咧嘴說道,“淨瞎扯。”

楊毅擠擠眼,沒說話。

這時,法庭的門被從裡邊推開,書記員向外張望了一眼,說道,“可以進來了。”

楊浩志看了看楊毅,楊毅做了個先請的手勢,楊浩志便沒客氣,和助理率先進了法庭。楊毅跟在他們身後向裡走,暗忖鬥智鬥勇在庭外就已經開始了。

楊浩志和楊毅分別走向相對的公訴人席和辯護人席,剩下的眾人也魚貫而入,奔向旁聽席。楊毅在位置上坐好,從公文包裡取出閱卷筆錄和卷宗,小心地放到桌子上,再取出空白的記錄紙和筆。他向對面瞄了一眼,控方也在做相同的準備。

楊毅暗自吁了口氣,把目光投向中央的被告人席。被告人席用木質柵欄圍著,椅子上空蕩蕩的,過一會兒,展鵬就將坐在那兒接受審判。

楊毅搖了搖頭,向旁聽席望去。旁聽席幾乎坐滿了,除了展鵬曾經的同事和朋友——他們應該佔據了大部分的地方,他見到了展母,展母的左邊坐著張靜,右邊則是李東旭和王繼偉。鄭川和陳克坐在靠後的位置,令他略感意外的,是他看見了宋曉輝和王偉的面孔,除此之外,還有兩三個年輕人在交頭接耳,看他們的裝扮,楊毅估計是跑法制口的記者。

一股悲涼忽然襲上楊毅的心頭,這種悲涼的感覺上次在汪強庭審時楊毅就曾感受過——作為最直接的被害人,王可一方沒有任何人參加庭審,假如自已不算在內的話。芸芸世界,人的生命竟然如此渺小,渺小得甚至不如一粒微塵。

書記員開始宣讀法庭紀律,楊毅嘆了口氣,收斂心神,開始聽那些他聽過無數遍的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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