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的日子終於到了。

心裡有事兒,楊毅很早就醒了。看著石英鐘上的時間,他到衛生間悠閒地衝了個熱水澡,然後又給自已做了簡單的早餐——煎蛋三明治和衝調咖啡。吃完飯,他歪倒在沙發上,開啟電視看早間新聞,一直到臨近約定的時間,他才穿上那套幾乎是出庭用的專用西裝,拎起公文包走出家門。

鄭川和陳克正在地庫等他,三個人碰了頭,隨意打了招呼,分別上了自已的車。對於他們來說,這似乎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晨,雖然楊毅已經很久沒和他們一同出發過了。

早高峰的北京,街道永遠是擁堵的,三輛車夾雜在車流中,緩慢前行。車窗外,無論是行道樹冒出的嫩芽,還是行人的穿著,都顯露著越來越多的春天的氣息。楊毅就像在冬眠中甦醒過來一樣,心情夾雜著些許興奮,他知道,北京的春天曆來都很短,一不留神,難熬的酷暑就要來臨,他要珍惜這難得的短暫的時光。

等紅燈的間隙,他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放在副駕上的公文包上,這個陪伴了他多年的夥伴,不安分地趴在座位上,似乎也被春意撩撥得蠢蠢欲動。公文包裡,裝著開庭用的檔案,前一天晚上,楊毅特意檢查過。楊毅對自已的習慣很放心,在重要的公事兒上,他幾乎從未出現過丟三落四的情形。所以在那一刻,他甚至都沒有過一絲焦慮。

“自信,平和。”腦海中重複著自已的座右銘,楊毅的嘴角輕輕浮出笑意。這四個字是當年教授得知楊毅做了刑辯律師後送給楊毅的,後來就成了他的座右銘。教授愛惜這個頗有天資的弟子,不止一次單獨面授機宜,但這四個字是他說得最多的。他告訴楊毅,律師這個職業,最為倚重的是隨機應變的能力,但這一切的前提,是紮實的理論功底。只要根基牢靠,就足以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所以沒必要靠耍小聰明,妄圖在氣勢上壓到對手。一個稱職的律師永遠不要忘記,他的終極使命是說服法官,而不是打敗對手。一個自信、平和而又充滿邏輯的人,會贏得法官、甚或對手的尊重。

“自信,平和。”楊毅輕輕吁了口氣,發動汽車。

法院入口處,照例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安檢。透過律師通道時,楊毅遞上律師證,回頭看了一眼排隊的人群,似乎沒看見什麼熟悉的面孔。他的心裡泛起一絲疑惑,他不確定展鵬的家人——展母或張靜,是否會來參加庭審。

穿過安檢大廳,楊毅三人沿著走廊向裡走。經常參加各種庭審,他們對北京各個法院的格局都不陌生,比如今天開庭的法院,除了大審判庭,其餘的刑事審判庭都集中在西側,從開庭公告看,法院安排的法庭不大。

沒走幾步,楊毅就聽見有人叫自已的名字,他定睛一看,原來是王繼偉。他回頭向鄭川和陳克使了個眼色,轉身向王繼偉走去。王繼偉正和兩個楊毅不認識的人站在一起,見到楊毅過來,眼含笑意,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準備得怎麼樣啊,楊大律師。”

“就那樣吧。”楊毅咧嘴笑了笑。

“就那樣可不行啊,都指望著你呢。”王繼偉嗔怪,衝著那兩個人揚揚下巴,說道,“這就是東旭的小舅子,楊毅,楊大律師。”

原來那兩個人都是展鵬的大學同學,現在也在公安局任職,今天特地過來旁聽庭審,王繼偉介紹幾個人相互認識,揶揄道,“你們看看楊家這姐弟倆,我都不會形容了。你們說東旭那傢伙,是不是天生就是狗屎運啊,能把楊穎追到手。”

兩人一陣調侃,說得楊毅有些不好意思,忙咧嘴說道,“這話可別讓我姐夫聽到。”

“就是他站在邊上,我該說還是說。”王繼偉渾不在意地笑罵著,“媽的,東旭和展鵬那倆傢伙,找媳婦都比我命好。”

“對了,我姐夫沒來嗎?”楊毅問。

“那兒呢。”王繼偉衝著前邊努了努嘴。楊毅抬眼望去,不禁啞然失笑,只見二十幾個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聲交談著,李東旭正身處其中。有幾個人,楊毅看著眼熟,看情形,那些人應該是展鵬曾經的同事。

“今天可是個小庭啊,你們這一進去,旁聽席差不多就滿了,你們公安是來到法院示威嗎?”

王繼偉無聲地做了個“法院”的口型,說道,“他們算狗屁啊,我們給他們示威?他們臉還沒那麼大。我們都是你的後盾,老弟,好好表現。”

楊毅哭笑不得,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我要求他們今天出庭作證了,先過去瞧瞧。”

“我聽說了,行,你趕緊忙去吧。”王繼偉再次拍了拍楊毅的肩膀。

楊毅向另兩人揮手示意,繼續向裡走,邊走邊找尋張文峰的身影,待終於瞧見他,忙走過去,把他拉到一邊。

“你們這陣勢,可以啊。”楊毅擠擠眼。

“沒法攔啊,能不讓誰來?”張文峰無奈苦笑,“這還是沒人組織呢,如果有人發話,比這個陣勢還齊整。”他瞥了瞥楊毅問道,“半天能完事兒吧?”

“差不多吧。”楊毅回答。

“那還行,不然這麼多人在這兒耗一整天,還真不大好說。”

楊毅笑了笑,又問道,“你們那個法醫,沒臨陣逃脫吧?”

“看你說的,有我在,哪兒能呢?”

“帶我朝個面兒,認識一下。”

張文峰迴身衝著一箇中年男人低呼,“老王,對,就是你,過來一下。”

老王走過來,打量著楊毅。張文峰介紹兩人認識,王守德撇撇嘴,說道,“你挺能耐啊,把我們都能傳喚來。”

“嗨,哪兒是什麼傳喚啊,還不都是為了展鵬嘛。”楊毅解釋道。

王守德臉色稍緩,問道,“展鵬這案子和我有什麼關係啊?一會兒你會問哪些問題?我可不能作假啊。”

“您放心吧,實事求是就行了。”楊毅頓了頓,寬慰老王道,“一會兒無論我,還是楊浩志,都只會問屍檢報告的事兒,不會問別的。”

“哦。”老王鬆了口氣。

這時李東旭看到了楊毅,和身邊的人握了下手向楊毅走來。楊毅迎了上去,小聲叫了聲“姐夫。”

“有件事兒。”李東旭神色嚴肅。

“怎麼?”楊毅略感意外。

“今天展鵬他媽也會來。”

“我剛才進來時,還特地看了看,沒看到他媽。”

“可能還沒進來呢。我昨天打電話,說今天早晨去接她,老太太說用不著,告訴我張靜會接她。”

“張靜也來啊?”楊毅苦笑。

“是啊,今天展鵬有的受了。”李東旭雙眉微蹙,“咱不說這個。昨天老太太說,想看看展鵬,畢竟幾個月沒見著了。”

“你是說,利用庭審會面?”楊毅恍然。

“嗯,”李東旭點點頭,“我昨天給他們刑庭庭長打過電話,他說會幫忙安排。但一會兒開庭,我得在旁聽席,沒法接近法官,庭審結束你過去和她溝通一下,看看怎麼安排。”

“行,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兒。”楊毅一口應承。

李東旭吁了口氣,望著楊毅的眼神帶著期待,“都準備好了?”

“嗯。”

“最後確定的思路是什麼?”

楊毅咧了咧嘴,說道,“我想先辯無罪。”

“辯無罪?你那天不是說沒機會了嗎?”李東旭訝然。

“試試吧,我是想無罪和量刑相結合,量刑兜底吧。”

“那這樣會不會影響展鵬的認罪態度?”李東旭不放心地問。

“不至於吧,多大的事兒?”楊毅不以為然。

“也好,”李東旭打量著楊毅,又問道,“展鵬什麼態度?”

“他同意。”楊毅簡短回答。

李東旭點點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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