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把汽車停在村口的路旁,熄了火,從口袋裡摸出煙,遞給王偉。

“到了?”王偉接過煙,用火機幫兩人點著,狐疑地打量著四周。

“嗯,”楊毅應了一聲,揚了揚下巴,指著眼前的院落說道,“那就是王可的家。”

“那就是王可的家?”王偉抽了口煙,透過車窗向前望去。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東北農家院落,院牆由紅磚和石頭堆砌,院牆中央,黑色的鐵門緊閉。院子看起來很大,院子的一角,長著幾株果樹,從枝幹看,應該時日不短。透過院牆,可見三間磚房坐北朝南,略顯陳舊,屋頂還積著雪,煙囪正緩緩飄著白煙。

“和你家挺像的吧?”楊毅問。

“北方的農居都差不多吧,不過他家的院子的確夠大的,比我家的大多了。”王偉咂咂舌,“還有,他們家是個獨院,離最近的鄰居也得有百八十米。”

“是,王可說,村子還在裡邊,村口就他們一家。”楊毅吐出一口煙。

“你看院子裡那些果樹,有柿子樹、山楂樹,剩下的那個是不是櫻桃樹啊?”王偉皺皺眉,“好像他們家也搭了葡萄架子。”

“王可他媽挺能幹的。”楊毅吁了口氣。

“估計院子裡也都種了菜。”

“是在種菜,王可說,他們家吃的菜幾乎都是自已種的。”楊毅的嘴角浮起笑意,“他小時候特淘氣,成天在院子裡瘋耍,有一次盯上了黃瓜,看著黃瓜一天天長大,終於忍不住掰下一截吃了一口,然後又怕父母怪罪,想著法給接了回去。”

“那還能接回去?”王偉撇撇嘴,“不過好像這種事兒小時候都幹過。”

“你也幹過?”楊毅側頭看向王偉,促狹地擠了擠眼。

“幹過,小時候誰不淘氣啊?”王偉苦笑。

楊毅若有若無地點點頭,對王偉說,“你看見他們家的院牆了吧?”

“嗯。”王偉點點頭。

楊毅咧了咧嘴,“王可是屬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兒,在家就願意在院牆上坐著,順著院牆上房頂,還有那棵老槐樹,那都是家常便飯。他從小就坐在院牆上,順著咱們來的路往遠處望,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

“那也不是讓人省心的主兒。”

“不過他怕蛇。”

“怕蛇?這地方有蛇嗎?”王偉皺皺眉。

“我也不知道,”楊毅笑著搖頭,“我記得有一次他在我們家裡突然就跳起來了,非說沙發底下有蛇,他那動靜把我也弄毛了,我連忙到廚房去取笤帚,回來一看,原來是他自已啃剩的哈密瓜皮,細細的一長條,是有點兒像小花蛇。”

“你們倆啊。”王偉哭笑不得,他緊抽兩口煙,把車門開啟條縫兒,把菸頭扔了出去,回頭對楊毅說,“行吧,煙也抽完了,咱們該下車了。”

楊毅卻怔怔地看著前方,沒動地方。

“怎麼?”王偉狐疑地瞥了瞥楊毅。

“我還沒想好怎麼辦呢。”楊毅吁了口氣。

“那還想什麼?下去大大方方地敲門唄。”

楊毅搖搖頭,再次揚了揚下吧,苦笑著問王偉,“你看見他們家的廁所了嗎?”

王偉一愣,回答道,“就是牆角那個吧?”

“對,就是那兒。”楊毅頓了頓,“王可每次回家,都不敢在屋裡給我發簡訊,大冷天的,非得躲到廁所裡。”他輕輕嘆了口氣,“他就是怕被家裡發現我們的關係,怕家裡人發現他喜歡男人。”

“這——”王偉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好像他們家挺在意這個的。”

“廢話,誰家不在意?”王偉冷哼一聲,問道,“那你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想好。”楊毅仰躺在座位裡,一臉無奈。

“你不會告訴我,這都到門口了,你不想下車吧?”

“我——”楊毅遲疑著皺皺眉,“我是擔心,王可人都走了,如果讓他們家覺察到什麼,是不是更不好?”

“哥們兒,我們可是跑了七百多公里。”王偉白了楊毅一眼。

“我——”楊毅搖搖頭,終究無法下定決心。

“隨你吧,反正我是陪著你來的。”王偉無奈聳聳肩,摸出煙來遞給楊毅,“不過要是不下車的話,你能不能把暖風給上?外邊估計得接近零下二十度呢,咱們一會兒就得透心涼。”

“哦。”楊毅點著煙,發動汽車,開啟暖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四周都籠罩在一片暮色中,磚房裡的燈光也看得更真切了。楊毅縮在座位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憶著王可的往事,講他的小學、初中和高中。

“要說就這樣的家庭,能供出兩個大學生來,也真是不容易。”王偉感嘆道。

“是啊,挺難得的,王可的父親當過兵,有點兒見識。”楊毅吐出一串長長的煙霧,盯著磚房裡傳出的燈光說,“也不知道他們一家人是否在吃晚飯。”

“能吃這麼早嗎?”王偉瞥瞥天光。

“一般他們家只吃兩頓飯。”楊毅解釋道。

“哦,那是差不多了。”王偉點點頭,“我可是又要飢腸轆轆了,還得陪著某人訪古。”

“德性。”楊毅橫了王偉一眼,剛想說什麼,忽然聽見院門傳來了響動,他一緊張,連忙坐直身體,顯然王偉也聽見了聲響,目光也轉了過去。

只見黑色的院門被開啟了,一個穿著棉服帶著棉帽子的人推著腳踏車走了出來,邊走還邊回頭說著什麼,很快,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踉踉蹌蹌跑了出來,直接關上院門,攀到腳踏車的後架上坐好。

推著車的男人向著汽車的方向張望了兩眼,騎上車,帶著後座的小男孩兒向村裡騎去。

“那應該是王可的父親和外甥。”楊毅緊緊盯著遠去的身影。

“哦,”王偉咧了咧嘴,揶揄道,“這回見到親人了,激動不?”

“激動——”楊毅雙眉微蹙,搖了搖頭。

“我跟你說,咱們呆的地方可挺乍眼的,剛才他爸肯定是見到咱們的車了。”王偉說。

“也許吧。”楊毅喃喃道。

“那一會兒你還不準備下車?”

“我不知道。”楊毅怔了怔。

“那他爸懷疑咱們怎麼辦?”

楊毅沒說話,思忖片刻,伸手關閉引擎。

“操,我真多餘,又得挨凍。”王偉苦笑,埋怨道,“我說你可真是的,大老遠跑來了,也不朝個面兒,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我有風格嗎?”楊毅啞然失笑。

不大的功夫,一老一少又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他們回到院門口,倒是沒進院,男孩兒蹦蹦跳跳從車筐裡拎出一掛鞭來,放到地上捻開藥捻兒,回身催促老人。老人笑了笑,點著一根菸,抽了一口,把煙遞給男孩兒,然後有意無意又瞥了瞥車的方向。

“看樣是1000響。”王偉嘴角浮出笑意。

“原來是買炮仗去了。”楊毅也笑了,眼睛緊緊盯著男孩兒。男孩兒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點著了鞭炮,起初還捂著耳朵,但很快就圍著噼裡啪啦作響的炮仗跳個不停。楊毅喃喃道,“你說他這淘氣勁兒像不像王可?”

王偉側頭看向楊毅,暗黑中,他的眼睛炯炯發亮。

放完大地紅,男孩兒跟著老人回了院子,鐵門再次緊緊關閉。

“可惜就放了一掛鞭。”楊毅咧著嘴,意猶未盡。

話音未落,院子裡驀地傳來“噼——啪——”的響聲。

楊毅楞了一下,笑道,“這小東西,就敢放二踢腳了。”

幾聲清脆的聲響過後,院子裡開始了焰火晚會。“魔術彈”,“沖天猴兒”,“火箭”,楊毅和王偉你一句我一句,興奮地叫出那些熟悉的名字。楊毅望著院子上空的煙火,彷彿又回到了前一天河畔的晚上,再一次看到了王可的笑臉。

終於,院子又重歸寂靜,黑暗中,磚房裡傳出的燈光令楊毅的心暖暖的。他長長地吁了口氣,留戀地看了一眼小院,俯身發動引擎。

“不進去了?”王偉略感詫異。

“不進去了。”楊毅開始倒車。

“不後悔?”

“不後悔。”楊毅堅定地搖搖頭。待終於駛上公路,他對王偉說,“原本我還打算明天去他家的葦場看看,想著晚上就在鎮上住,但我擔心那兒條件不好,還有你也看見了,滿地都是雪,我們也看不見蘆葦。”

“所以呢?”王偉眨了眨眼。

“我們回錦州住吧,據說那兒的燒烤挺不錯的。就像你說的,咱們哥倆好好過個年,一醉方休。”

“Bingo。”王偉興奮地喊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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