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望見窗外的天昏沉沉的,以為天色還早,就想著再睡一會兒。他習慣性地摸過手機,開啟鎖屏介面開了一眼,熟料已經快十一點了。他轉過頭,再次凝神望向窗外,發現原來是陰著天,看來又要下雪了。他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暗忖今年冬天的雪還真是多。

隱約記得手機螢幕上還顯示有兩個未接來電,他連忙再次開啟手機。兩個電話都是小陳打給他的,他略一思忖,回撥過去。

電話接通,小陳調侃了幾句,告訴楊毅他和向榮下午到北京,預計在北京停留三天,問什麼時候楊毅方便,可以召見他們一下。

“還他媽召見,不就是想蹭一頓喝的嘛,說得冠冕堂皇的。”楊毅啞然失笑。

“你要那麼理解,也不能算錯。”小陳笑嘻嘻地回答,“另外,咱們不是朋友嘛,到你的地頭兒不和你打招呼,總歸說不過去的,是吧?”

“曉得了,”楊毅學著電視劇裡的腔調,“這幾天你們怎麼安排,咱們訂個晚上,好好聚聚。”

“這次過來,向榮是去部裡辦事兒,估計小半天兒就完事了,晚上都沒安排。”小陳說。

“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算給你們接風。”

“我看行。”

“想吃什麼?”楊毅問。

“你看著安排吧,主要是見你,吃什麼無所謂。”

楊毅瞥瞥窗外,說道,“看情形今天會下雪,乾脆咱們涮鍋子吧,讓你們也嚐嚐老北京的味道。”

“都行,”小陳應承得很爽快,“我們到北京後,再和你聯絡。”

結束通話電話,楊毅點了根菸,開始琢磨晚上去哪兒吃飯。招待外地朋友涮鍋子,當然首選聚寶源和東來順,可接連打了幾個電話,不是飯店不接受預訂,就是包間全部訂滿。楊毅漸漸有些不耐煩,到衛生間放水之後,驀地想起不久前和李東旭、張文峰一起涮肉的璽源居,不由得眼前一亮。

璽源居還能訂到包間,但接待員說需要滿足最低消費。當問清最低消費是一千元時,楊毅哭笑不得,忙訂了包間,待收到預訂成功的簡訊,他又將預訂資訊轉發給小陳。

一陣忙活,總算有了結果,楊毅心情大好,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他跑到廚房,在冰箱裡翻騰一番,居然在冷凍室翻出一袋東來順的水餃。想到前一個晚上居然只給李東旭煮了面,不禁暗歎李東旭沒有口福,並非他捨不得給李東旭吃水餃,當時他的確沒有想起來。

把煮鍋燒上水,楊毅又續了根菸,直到此刻,他才從睡意中徹底清醒。回想前一天的經歷,他的心底湧出一絲悵然。他暗想,拋開其它的不論,李東旭的沉穩絕對是今後自已需要磨練的。

餃子很快就煮熟了,楊毅把餃子盛到盤子裡,又準備了醋碟兒。他沒有去餐廳,站在廚房消滅了一盤餃子,又直接清洗了餐具。再次點燃一根菸,他靠在廚房的門框上向窗外張望,琢磨著下午是否要去律所。

想到自已對鄭川和陳克的失態,楊毅多少有些懊悔,但就這麼徑直回律所,他又覺得下不來臺。他怔怔地想了一會兒,覺得頭疼,眼見得一根菸抽完,索性不再去想。

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他在浴鏡中看見了自已的頭髮,雖然還不算太長,但毛寸的邊緣看起來也需要打理了。他的嘴角牽出一絲苦笑,毛寸看似簡單,但至少兩週就得打理一次,比原來自已的髮型麻煩得多。不經意間,他的眼前浮現出展鵬那張痞痞的笑臉,想起無論任何時候他的頭髮都很有型,他更深切地意識到展鵬是個注重細節的人。

楊毅常去的理髮店,距離自已居住的小區有一段兒距離,在一個街心花園的邊上,步行過去大概要十幾分鍾。小店不大,只有一個理髮師傅,是個東北人,長得高高壯壯的,有點兒像王可,年齡和楊毅相仿。當年楊毅選了好幾家,才定下這家,一理就是好幾年。王可曾跟著楊毅去過一次,回來就揶揄楊毅根本就是衝著人去的,楊毅笑笑,未置可否,不過在那兒的確感到舒服卻是真的。

推開玻璃門,楊毅一眼瞧見理髮師正在給一位年輕的女人理髮。理髮師側頭看見楊毅,嘴角漾出熟悉的笑容,說了句,“哥,你來了,今天這麼早?”

楊毅站在門口點點頭,問道,“這個活兒還得多久?”

理髮師皺皺眉,抱歉地說道,“這兒燙髮呢,最少還得四十分鐘吧。”他抻了抻女人的頭髮,瞄了兩眼,接著說道,“哥,不然你吃過晚飯過來?”

楊毅思忖一下,說道,“算了,我去外邊轉轉,抽兩顆煙,一會兒過來。”

“也行,完事兒我給你發資訊。”理髮師笑了笑。

“不用,我不遠走,就去花園轉轉。”楊毅邊說邊推開門。

下了臺階,楊毅從口袋裡摸出煙點燃,然後信步向花園走去。天依然陰沉,微風吹在身上帶來一股涼意,往日熱鬧的花園幾乎看不見人。楊毅走上用碎石子鋪就的甬路,走到花園中央,拐了個彎,在他的印象中,那兒附近應該有幾把休閒長椅。果然,甬路兩側,並排放置著四把休閒椅,空蕩蕩的,略顯落寞。

楊毅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一邊抽菸一邊望著眼前的景色發呆。北方冬日的花園,一片肅殺的氛圍,連落在地上的枯葉都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真不是個舒緩心情的好地方。現在混得連個地兒都沒得去,他不由暗自苦笑。

續上第二支菸,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前一個晚上。他本來很抗拒回想,但在這寂靜的環境中,李東旭的每一個神情又毫無預警地衝進他的腦海中。

“我玩兒死他?”楊毅詫異地瞥了瞥李東旭,“大哥,這一段兒可都是他在玩兒我好不好?”

“不盡然吧。”李東旭別有深意地擠擠眼。

“怎麼不盡然?”楊毅不滿地瞪著李東旭,“他都是牽著我的鼻子在走,難道不是嗎?”

“要是在今天之前,可能我還沒資格說這些,”李東旭頓了頓,“但是聽你講了這麼多,我多少也明白了個大概,我覺得你那麼說不公允。”

“不公允?哪兒不公允?”楊毅橫了李東旭一眼。

“楊毅,”李東旭看著楊毅,嘆了口氣,“我們都同意,展鵬和王可的死亡沒直接關係,對嗎?”

楊毅一怔,沒說話。

“咱不說他積極,也不說他消極,在他沒離開警隊的時候,至少他沒影響、耽誤警方查案吧?”李東旭打量著楊毅。

楊毅雖有些不情願,但也沒法反駁。

“咱們就事論事,在王可死亡這件事兒上,展鵬不虧欠你們,”李東旭咬了咬嘴唇,“當然,其中的感情糾葛,我不評論。”

“能有什麼糾葛?”

“你先別急著否認,我也不想聽你掰扯那些。”李東旭豎起食指晃了晃,繼續說道,“我只是覺得,展鵬的自首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是他弄死了王可,他那麼做,我多少還能理解,但在目前的情形下,他趟這趟渾水,我實在看不透,事情已然這樣了,我改變不了什麼,也不想下什麼結論,你自已慢慢品吧。”

“品?品個毛兒啊?”楊毅脫口而出。

李東旭不以為忤,咧了咧嘴說道,“楊毅,有件事兒我始終很好奇。”

“什麼?”楊毅皺著眉頭看向李東旭。

“展鵬自首時,憑什麼你一口咬定他和王可的死亡無關?”李東旭注視著楊毅,“別忘了,只有你那麼肯定,連我和張文峰都不敢那麼講。”

“我——”楊毅嘴唇動了動,終究啞口無言。

“還有,今天的事兒我更好奇了,”李東旭笑了笑,冷哼一聲,“你今天那麼激動,對你同學、對張文峰,包括對我,我都能理解,也說得通,可是展鵬都已經在裡邊了,說句不好聽的,他就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敵,你還能指望他什麼,為什麼對他還有那麼大的怨氣,難道僅僅是因為他隱瞞了真實的死因嗎?”

“那是他該受的。”

李東旭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吁了口氣說道,“楊毅,你一再說你們之間沒什麼,我怎麼覺得好像展鵬不這麼想呢?”他制止住急欲開口的楊毅,露出一絲苦笑,“今天和你談完這些,我心裡更是矛盾重重了。我當然希望他作出自首的決定,和我牽扯得越少越好,但一想到你們有可能——”他下意識地撇撇嘴,“我渾身就更難受了。”

“你瞎琢磨什麼呢?”楊毅白了白李東旭。

“該調查的,我會去調查,”李東旭輕輕一笑,“但其它的,我沒結論,還是那句話,你自已慢慢品吧,”他稍作停頓,嘆了口氣,“我只是希望,如果有可能,對他,你別過分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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