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你怕我衝動?”楊毅盯著展鵬,搖頭苦笑,“你這是擔心我,還是害怕我?”

“你說呢?”展鵬咧咧嘴,不答反問,稍作停頓又說道,“雖然我沒感受過,但我能想象得到,一旦你要是不想控制自已,那破壞力驚人。”

“有那麼嚴重嗎?”楊毅訕訕地笑了笑,“不過上次的確是夠丟人的,見笑,見笑。”

展鵬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只說了一句,“誰有心情笑話你啊,沒事兒閒的?”

“是嗎?”楊毅審視著展鵬,嘴角浮出一絲自嘲的笑意,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老祖宗的話還是有道理。自從我出了事兒,沒斷了和你、李東旭打交道,你們人怎麼樣不說,但至少還有些優點是值得我學習的。”

“我們還能有優點入你的法眼啊?”展鵬好笑地打量著楊毅。

“看你這話說的,像是我多不虛心似的,我有那麼目中無人嗎?”楊毅橫了展鵬一眼,接著說道,“李東旭那個人,雖然年齡不大,但老奸巨猾的,思慮周密,這個就比我強。誒,我就說他適合在政法委幹,你覺得是不是?”

展鵬笑了笑,沒言語。

“還有你,”楊毅笑了笑,“喜怒不形於色,這個沉穩勁兒,再磨練個三年五載,我也未必能學到手。”他促狹地眨眨眼,說道,“就比如現在,看你嘴角浮著笑,但沒準兒心裡罵我十八輩兒祖宗呢,是不是?”

“你真這麼想我啊?”展鵬望著楊毅,哭笑不得,“還罵你祖宗十八輩?虧你想得出來。”

“沒罵嗎?”楊毅斜睨著展鵬,惋惜地搖搖頭,“即便現在沒罵,但總會有罵我的那一天的。”

展鵬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心裡不由得七上八下。

楊毅吁了口氣,說道,“我今天這是怎麼了,話聊著聊著,都能聊沉悶嘍。”

展鵬白了白楊毅。

“不行,得換換氣氛。”楊毅的眼中閃過狡黠,對展鵬說,“展哥,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好啊。”展鵬沉吟一下,欣然應允。

“你們學過法制史吧?”楊毅問。

“學過,但估計沒有你們學的深。”

“我們也就那碼事兒,不過那老師挺逗的。”楊毅強忍笑意,回憶道,“有一次,他給我們講北京解放後取締妓院,說是抓了不少妓女,那法院總得判啊,其中有個法官發明了八個字來形容妓女的罪惡,一時傳為佳話。”

“發明了八個字?哪八個字?”展鵬也來了興趣。

楊毅眼含笑意,注視著展鵬一字一頓地說,“唇過千口,腚過萬人。”

“我擦,真他媽搞,”展鵬差點兒嗆著,不可置信地盯著楊毅問道,“判決書裡就這麼寫?”

“對啊,這就是判決書裡的判詞。”

“真是服了。”展鵬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這就是我們人民法官的素質,”楊毅忍俊不住,終於笑出聲來,“當然,上課時是當做反面教材講給我們聽的,但我們細一琢磨,這法官素質挺高啊,總結得多精闢啊。”

“你行不行啊?”展鵬啼笑皆非。

“那時我們剛上大一,正是滿滿求知慾的年代,回到宿舍我們就討論。精確可是判詞的基本要求,這‘唇過千口’不難實現,但‘腚過萬人’描述得是否精確?我們計算了一下,以一個妓女黃金執業期二十五年算,一萬人平均下來,每天就是一個人多點兒,去掉重複的熟客,應該可以達到。看來法官並非信口雌黃,而是經過了充分的調研和計算。”

“你們他媽地真是閒得蛋疼。”展鵬揉著太陽穴苦笑道。

“然後我們就舉一反三,探討起男女性別的不平等。”

“這又有什麼關係?”展鵬不解。

“那時候我們宿舍正傳看一本日本小說,叫《千人斬》,說的是一個男人立志一生要睡一千個女人的故事。”

“日本人,花得不行,什麼都敢想,”展鵬哼笑一聲,問道,“他的志向實現了嗎?”

“沒有,”楊毅搖搖頭,“窮其一生,也只睡了三百多個女人,然後就嗝兒屁朝涼了。對了,《霍亂時期的愛情》裡邊那個阿里薩,好像也睡了幾百個女人,比他強。”

“算上女主人公,623個。”展鵬擠了擠眼。

“你記得倒清楚啊,”楊毅盯著展鵬,啞然失笑,“怎麼,是自已的楷模?我剛看完,都沒記住那數字。”

“瞎說,什麼楷模?”展鵬白了楊毅一眼,“反正看完那本書,不知道就怎麼記住那兩個數字了,50年,623個。”

“行,就算你沒瞎琢磨。”楊毅撇撇嘴,“咱們調回頭說,一個男人,五十年,才睡了六百多個女人,你看人家妓女,輕鬆過萬,老天真是眷顧女人,男女性別真是不平等。”

“能這麼比較嘛,你們這是什麼狗屁邏輯?”展鵬哭笑不得,連連搖頭,“你的腦子裡裝得都是什麼啊?”

“怎麼樣,現在氣氛不沉悶了吧?”楊毅輕輕笑了笑,饒有深意地打量著展鵬。

“還行,”展鵬笑著點點頭,問楊毅,“你鋪墊得這麼多,是不是想玩什麼別的花樣了?有什麼你就直說吧。”

楊毅愕然地看了眼展鵬,豎起大拇指,嘆口氣說道,“不怪李東旭說你聰明。展哥,你知道,在咱們中間,始終有個繞不過去的坎兒。”

展鵬聞言身子一震,怔怔地看著楊毅,臉色漸漸發青。

“我這人不算八卦吧?”楊毅緊緊盯著展鵬的眼睛。

“不算。”展鵬搖搖頭,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還是你瞭解我,”楊毅吁了口氣,“所以你肯定也明白,我接下來要做的,肯定是迫不得已。”

“楊毅,我能拒絕辯護嗎?”展鵬瞅了半天楊毅,突然說。

“當然,那是你的權利,”楊毅眯眯眼,“但是事到如今,你也不想想,你能拒絕得了嗎?”

“非得這麼殘酷嗎?”展鵬啞著嗓子問。

“這就算殘酷?”楊毅差點被激怒,他極力抑制著自已,“和我遭受的、還有王可遭受的相比,你在庭上坦白你和丁峰的關係,哪一個更殘酷?”

展鵬的眼中冒出巨大的痛苦,鐵青著臉瞪著楊毅,一言不發。

“你知道我不是個多事兒的人,甚至到現在,你和王可如何如何,我根本就沒開口問過。我對你和丁峰的關係,也沒什麼興趣,之所以要了解,是工作需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直拖到今天。”楊毅頓了頓,接著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我不再為你辯護,但是這段關係開庭時你能瞞得住嗎?你是什麼罪名?包庇。你和被包庇物件的關係,法庭能不調查清楚?就算我不詢問你,楊浩志能放過你?而且我想你已經向張文峰交待過了吧,不然他也沒法交差。怎麼,就不能和我說?傷你自尊?”

“不是自尊的事兒,”展鵬猛地搖搖頭,眼角湧出淚花,哽咽著說道,“楊毅,自從事情露了之後,就咱們這關係,我從來就沒想瞞你什麼,我知道我對不住你,但是這個,我實在是開不了口。”

“你開不了口?以為我願意聽?也別提咱們什麼關係,我剛才就說了,我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復雜。”楊毅也現出懊惱的神情,瞥了瞥展鵬說道,“挺爺們的一個人,怎麼忽然就婆婆媽媽了?你痛快點兒,咱們倆都能痛快。不然,你非逼著我繞到張文峰那兒去打聽?你覺得那樣,面子上能過得去,大家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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