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但楊毅自己也不確定。他沒有太多的感情生活的經驗,更遑論婚姻了。對於他來講,熟悉的女人除了自己的老媽,就只有楊穎了,相比而言,張靜不乏楊穎的睿智,但卻比她內斂,至於是否隱忍,他還真看不出來。一個她那樣的女人,面對老公的出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楊毅覺得自己光想想就頭疼。

“琢磨什麼呢?”張文峰漫不經心地問。

“算了,不想了,都是替古人擔憂。”楊毅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張文峰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情地點了點頭。

“你自己先坐一會兒,我到門口去抽根菸。”說完,楊毅站起身。

“我去陪你抽一根吧。”張文峰盯著楊毅,也站起來。

“你不是戒著呢嘛?”楊毅詫異地看向張文峰。

“就這麼幹等著,煩。”張文峰一副百無聊賴的神情。

“那走吧。”楊毅莞爾一笑。

兩個人來到門口,點著煙,秋日午後的暖陽斜斜地打在他們身上,帶來不合時宜的慵懶。

“王可家裡,後來又和你們聯絡過嗎?”楊毅問。

“他姐吧,打過兩個電話,問案子進展。”張文峰沉吟一下,問道,“他們沒聯絡過你嗎?”

“他們家就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楊毅嘴角湧出一絲悵然,“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他們家打交道。”

張文峰瞥了瞥楊毅,沒說話。

“王可的遺體還得在你們那兒存一段兒吧?”

“這回估計快了,”張文峰吐出一口煙,“這不眼瞅著就結案了嘛。”

“你們不會還收什麼保管費吧?”

“不收,”張文峰啞然失笑,“你把我們想成什麼了?”

楊毅輕笑,隨即悵然道,“他們家就姐倆,他姐考的大專,畢業後在一所學校教書。王可好歹混了個本科,可——”話沒說完,楊毅猛地搖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農村人,供出來倆大學生,也不容易啊。”張文峰感慨道。

“王可也忒要強,他父母身體不好,他愣是一句也沒和我提過,他人沒了,我才知道。”楊毅嘴角動了動,“哎,這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也不知道那老兩口能不能受得了。”

楊毅的表情似乎觸動了張文峰,他想了想,說道,“楊毅,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這種事兒我見多了。誰都不願意出事兒,但出了事兒都沒辦法,就得挺著,指望不上別人。我現在是連同情都同情不過來,都有點兒麻木了。”

“我明白,你們成天見那些事兒嘛。”楊毅回想起舊日的自己,咧著嘴笑了,“就像我在民庭實習那會兒,真是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夫妻反目成仇,弄得我差點兒患上婚姻恐懼症。”

“看你說的,照你這個說法,民庭那些法官還不活了呢。”張文峰斜睨著楊毅,又問道,“你不是因為那時候受刺激了,才不喜歡女人了吧?”

“那倒不是,”楊毅微笑搖頭,“這種事兒,我覺得就是天生的。馬哲有個理論說得好,內因決定外因,內因才會起決定作用,我估計這基因早就註定了。”

“你覺得展鵬也是這樣嗎?”

“展鵬,”楊毅頓了頓,“我也說不好。”

“我是真沒看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啊。”張文峰撓了撓頭。

“我能被看出來嗎?”

張文峰遲疑一下,搖搖頭。

“這種事兒,光看外表不準,”楊毅下意識地皺皺眉,“也許只有當事人最清楚,因為心理和生理是騙不了自己的。”

張文峰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打量著楊毅,饒有興趣地問,“我真沒想到王可的事兒你能查得那麼深,你算是多少有點兒偵查方面的天賦吧?”

“哪兒有什麼天賦啊?”楊毅回望著張文峰,問道,“上次喝酒,聽你說是刑院的,是吧?”

“是。”

“我上學那會兒,圖書館有你們學校偵查學專業的全套教材,我還真是系統地學了一遍。”

“你又不搞那個,學那些做什麼?”張文峰很驚訝。

“沒事兒閒的唄,”楊毅撇撇嘴,笑著說道,“還是自己感興趣,畢竟是看福爾摩斯長大的。”

“你也喜歡福爾摩斯?”張文峰有些驚喜。

“當然,”楊毅看了看張文峰,問道,“你不會是因為他才走上這條道的吧?”

“差不多吧,”張文峰笑了笑,“那時候學習成績也不行,也就能考個刑院了,不然你看北京孩子哪兒有出去唸書的?反正家裡也沒人,不管怎麼著,學這個,畢業後總能有個鐵飯碗。”

“那你做了這麼多年刑警,感覺怎麼樣?”

“就那樣吧,不就是個工作嘛。”張文峰揚了揚眉,“我們起點就在這兒呢,也走不了多遠。不像你姐夫,人家可是前途無量啊。”

“也沒你說的那麼慘吧?”楊毅被他的話逗笑了。

“什麼慘不慘的,一直幹這個,別的都不會了,所以無論如何,湊合著也得幹下去。”張文峰嘆了口氣,面露苦笑。“我原來還挺佩服展鵬的,以為他真的成功轉行了呢,要知道,幹我們這行幹久了,就已經沒法適應外面的世界了。哪曾想他——”

楊毅暗自嘆息,說來說去,展鵬終究是個繞不過去的坎兒。他沉悶地抽了口煙,把煙掐滅。

“你說——那個人怎麼就到了河邊?”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張文峰的腦海,他沒注意到楊毅神情的變化,順口問了出來。

“跟過去的唄。”楊毅愣了愣神兒,才回複道,“我這幾天腦袋木,都沒怎麼想,但應該就是跟過去的。”

“跟過去?”張文峰皺了皺眉。

“你手裡不是有當初調的監控嗎?”楊毅轉身看向張文峰,“你回去好好看看高速出口那一段兒,如果我沒猜錯,他一定就在展鵬後邊那幾輛車裡。”

“我擦,對啊,”張文峰拍了拍腦門,“這種可能性挺大的,我怎麼就沒想到。”

“估計這兩天咱倆都被展鵬弄懵了,誰能想到他真會有個男情人?”楊毅咧了咧嘴,“我也是剛才你問我,一激靈才想到的。”

“那他應該是出發就被跟上了,”張文峰緊張地思索著,“應該就在附近這塊兒。”

“差不多吧。”楊毅點點頭。

“咱們那天在小區看監控,那個人可沒有車,他和展鵬是坐出租離開的。”

“重點查出租唄,這不是你的強項嘛。”楊毅揶揄道。

“展鵬說他和王可在裡邊呆了一下午,你說那個人當時會不會也在咖啡館裡?”

“大機率不會。”楊毅徑直搖搖頭。

“為什麼?”

“那可是他的情人,”楊毅苦笑,“他會當著他情人的面招惹王可?他心咋那大呢?”

“說的也是,”張文峰也笑了笑,把手中的煙扔到腳下踩滅。他向咖啡館裡張望了幾眼,說道,“要是有當天的監控錄影,就容易多了。可惜啊,我們來那天,能看到的最早的錄影,就是7月18號的了。”

楊毅聽到那個日期,腦袋嗡地一下,他緊張地注視著張文峰,問道,“那個日期你確定嗎?”

“確定啊,我這個人對數字敏感。”

楊毅雙眉緊鎖,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怎麼了?”張文峰詫異地望著楊毅。

“我這個人對數字也敏感,”楊毅忽然感到渾身乏力,“裡邊的監控一定被人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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