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匆匆和張靜告別,在樓下追趕張文峰。“張文峰。”他在後邊喊了一聲,三步並作兩步,氣喘吁吁地追到張文峰身旁。
張文峰沒有理會他,徑直向前走,一旁的丁祥扭頭看了看楊毅,面露尷尬。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楊毅急切地說,“那一晚,展鵬沒和我在一起。”
張文峰冷笑,腳步不停,“你們在不在一起,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這個人——”楊毅一時語塞。
“你們家的人真可以啊,”張文峰撇撇嘴,“吃人連骨頭都不帶吐的。”
“你說什麼呢?”楊毅橫了張文峰一眼。
張文峰目不斜視,繼續向前走。“你少給我整那些用不著的,你說,現在我還能信你什麼?”
“我真的沒和他在一起,”楊毅解釋道,“那天晚上喝完酒,我把他送到小區門口就回家了。”
張文峰側頭看了看楊毅,沒說話。
“你不也是覺得展鵬自首很突然嗎?你不也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嗎?”楊毅跟上張文峰,“我們原來都以為他只是跑了趟張家口,卻恰恰忽略了前一夜。”楊毅兀自說道,“我和我姐夫在張家口調查了兩天,展鵬一切正常,沒有什麼刺激他的情況發生;你們來之前,我也問過張靜,從她描述展鵬到家的時間看,展鵬出了高速,就直接回家了,沒有再去見什麼人。而且——”
“而且什麼?”張文峰冷冷地問。
楊毅喘了口氣,說道,“張靜告訴我,展鵬回家後,兩人沒爆發什麼衝突,展鵬很平靜,說自己要去自首。”
“所以呢?”
“你不覺得展鵬回家前就已經決定自首了嗎?向前倒推他前幾天的活動,你沒覺得,沒準兒他去張家口前就做了決定嗎?”
張文峰腳步稍緩,遲疑一下,依舊朝前走。
“你不覺得那一夜很可疑嗎?你不想知道那一夜到底發生什麼了嗎?”
“我知道,那一夜你們倆在喝酒,這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張文峰撇撇嘴,冷笑道,“那還不是你給他灌的迷魂湯?”
“我沒有,”楊毅差點兒嚷起來,“沒錯兒,那天晚上我們的確在一起喝酒,而且喝得不少,展鵬也承認了他和王可去了河邊,但是,他矢口否認和王可的死亡存在直接關係,這些,我都告訴過你啊。”
張文峰終於走到自己的車旁,轉過身,打量著楊毅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幾個小時,”楊毅頓了頓,“那一夜,從我們分開到早晨他回家,中間的那幾個小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得查。”
“哦,我知道了。”張文峰把掏出的車鑰匙又放回到口袋裡。
“小區有監控,到物業查查,沒準兒什麼就都清楚了。”楊毅說道。
張文峰瞥了瞥楊毅,轉頭對丁祥說,“走,我們去趟物業。”
楊毅鬆了口氣,跟在兩人身後。
張文峰迴頭瞪了瞪楊毅,臉上帶著厭惡,“我們警方去做調查,你跟著幹什麼?”
楊毅笑了笑,說道,“展鵬的私生活,你們誰還比我更清楚?”
張文峰和丁祥對視一眼,沒再表示反對,反問道,“那剛才在樓上你怎麼不說?”
“你還想刺激張靜啊?”楊毅咧了咧嘴,暗自做了個鬼臉,跑到張文峰身邊,“不過如果是這樣,那就又有一個問題。”
張文峰扭頭看向他,目光裡帶著詢問。
“假如他真是那一夜就決定了要自首,為什麼還要安排張家口之行?”
張文峰聞言身子一震,不禁雙眉緊鎖。
小區大門處的監控攝像頭安裝在大門內側,鏡頭衝著街道,在監控中,可以看到大門附近的空地,還有一部分街道。
在楊毅的指揮下,物業人員很快調出了他們想看的影片畫面。楊毅湊過去,替換下物業人員,親手操控電腦。“你看,就是這輛車,”楊毅指著螢幕,“我先下來的,這是我,”楊毅頓了頓,“展鵬坐在裡邊,看,他也下來了。”
張文峰看著監控畫面,暗暗吁了口氣。黑白畫面畫質不太清晰,但經楊毅的指點,他倒是還能認出兩個人來。他看著展鵬下車,向大門的方向走,然後迴轉身,楊毅奔跑過去,兩人擁抱在一起。
張文峰皺著眉頭看向楊毅,正碰上楊毅的目光。楊毅訕訕地笑著說,“我們都喝多了。”
張文峰翻了個白眼,繼續盯向螢幕。畫面裡,楊毅揮手和展鵬告別,鑽進計程車。
“你看,我坐計程車走了吧?”楊毅迴轉身,揚了揚眉。
“接著看。”張文峰面無表情。
畫面中的展鵬望著計程車,看著計程車啟動,消失在視野中。他低頭點了根菸,依舊看向計程車消失的方向,長久佇立。看到這個畫面,楊毅暗自嘆息,心裡說不出地難受。
展鵬終於轉過身來,向小區走去。沒走幾步,他的步伐開始趔趄,最終,他獨行的身影消失在畫面中。
“這臨近的攝像頭在哪兒?”張文峰轉身問物業的人。
“和這個最近的嘛——”物業的人思忖著。
“等等。”楊毅的喊聲把大家的注意力又吸引到螢幕上,畫面中,一個黑影從鏡頭外闖進來,跑著衝進大門。
幾個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沒多大功夫,黑影攙扶著展鵬又出現在畫面中,張文峰看著兩個人走到街邊,攔下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往回倒,把畫面放大。”張文峰急促地說。
還沒等張文峰吩咐,楊毅已經行動起來。很快,黑影的身形被放大,但畫面更加發虛,大家只能依稀看出他穿著一件套頭的衛衣,面孔根本看不清楚。
“你好好調調。”張文峰滿臉不耐煩。
楊毅嘗試了幾次,定格在大家眼前的,依舊是那個模糊的影像。
“這個人你認識嗎?”張文峰問。
楊毅下意識地搖搖頭。
“你能看出來是誰嗎?”
楊毅依舊搖頭。
“你不是瞭解他的私生活嗎?”張文峰怒不可遏,狠狠地瞪著楊毅。
楊毅瞥了一眼張文峰,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真有這麼個人啊。”
“什麼真的假的?”張文峰白了白楊毅,轉頭對丁祥說,“把這段拷了,回去查計程車。”
楊毅站起身來,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展鵬,你騙得我好苦。”
張文峰望著楊毅的背影,叨咕一句,“莫名其妙。”
“你們好好查吧,那個——應該就是兇手。”說完這句話,楊毅就像虛脫一般。他強撐著走到樓外,在臺階上坐下,從口袋裡摸出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頭,吐出一串菸圈。
沒一會兒,張文峰也跟了出來,遲疑片刻,坐到他身邊,問道,“兇手什麼的,你是什麼意思啊?”
“我一直隱約覺得有這麼一個神秘人,”楊毅吐出一口煙,惆悵地說,“我現在相信,展鵬第二次回到河邊了。他或者目睹了神秘人行兇,與神秘人一同拋屍;或者他猜到了兇手是神秘人,獨自切指拋屍,為神秘人善後。總之,他一直在騙我,他自首,是在給那個神秘人頂罪。”
“頂罪?他瘋了?”張文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個人是他爹啊,他為什麼要頂罪?”
楊毅側過臉,嘴角牽出一絲悽慘的笑容,幽幽地問道,“為愛人頂罪這種事兒,你覺得展鵬做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