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中，楊毅的胳膊被人一把攥住。一回頭，他看見了夜色中那雙熠熠發光的眼睛。
“你幹什麼？”他本來充滿怒火，但是那雙眼睛讓他變得迷茫。
“你跟我走。”年輕人手上加了力道，在他身後，音樂聲隱隱傳來。
“我又不認識你，幹嘛跟你走？”楊毅掙脫著，但年輕人的手死死攥住他。
“我也不認識你，”年輕人的眼睛閃著光芒，“但是我喜歡你。”
“我去，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年輕人大聲嚷道，依舊攥著他的胳膊。
“你這不是——”年輕人眼中燃燒的熱情，讓楊毅生生把“有病”兩個字咽回肚裡。他不由得轉頭看向同行的朋友，兩個人正眼含笑意看著這一幕。
“去吧，我們不用你陪。”朋友笑著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年輕人拖拽著楊毅，跑向音樂和光的海洋，白色的光芒迷濛了他的雙眼。
一陣嗡嗡聲驚醒了楊毅的迷夢，他摸索著在地毯上抓起手機，勉強睜開眼，看著螢幕上楊穎的名字，他的胳膊下意識地下垂，但執著的響聲讓他最終接聽了電話。
“你幹啥呢？我都打兩遍電話了。”
“嗯，怎麼了？”楊毅聲音慵懶。
“還睡懶覺呢，這都幾點了？”
“有事兒說事，沒事兒我掛了。”楊毅不耐煩地說。
“老太太說了，讓你今天回去吃飯。”
“老太太讓我回去吃飯，幹嘛不自己給我打電話？”
“誰打給你還不是一樣？我告訴你啊，楊毅，我和李東旭都在路上了，你也早點兒啊。”楊穎不等他回應，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楊毅看看腕上的手錶，已經過了十一點了。他把手機放在胸口，合上雙眼。
他仍沉浸在夢境中，不願醒來。
他很少會回想起和王可相識的場景，但說也奇怪，自從晚餐時大寶提及，幾乎每個晚上，那個Destination的午夜都會闖入他的夢中。
“你咋知道我們怎麼認識的，王可告訴你了？”楊毅迷惑地望著大寶。
“那還用他告訴？多少人都看見了。”
楊毅用眼神詢問著。
“那天我在場啊，我和王可一起去的，我記得你還有倆朋友吧？”
“是，”楊毅點頭，“兩個外地的朋友。”
“你都不知道，你們一進那道鐵柵欄門，王可就盯住你了，一個勁兒讓我看你。”
“還有這個故事啊？”楊毅真是第一次聽到，王可從來沒和他講過。
“可不，”大寶忍著笑，“然後，然後就悲劇了，我都沒想到，王可就直接奔著你衝過去了，弄得我目瞪口呆的。”
“我真不知道。”
“是啊，你們不是在那兒點菸呢嗎？”大寶回憶著，“然後王可就拽住你，你在那兒掙脫，大家都以為是打架了，都湊過去想看熱鬧。”
楊毅苦笑。
“然後所有人就聽見了那四個字，那聲音大的啊。”大寶笑笑，“然後所有人就一起起鬨。”
“我怎麼不記得起鬨這回事兒啊？”
“你還能聽見別的嗎？被那表白震到了吧？哎，兩個飢渴到瘋狂的人，那可真是大庭廣眾之下啊。”大寶低頭掩飾笑意。
楊毅回味著，有些不好意思。他突然有了要抽菸的衝動，但看看周圍的環境，他知道自己也只能想想而已。“Destination，我就去過那一次。”他對大寶說。
“真的嗎？”大寶瞪大眼睛。
“你那麼激動幹什麼？”
“看來真是有緣分這回事兒。”
“緣分？什麼意思？”
“你知道嗎，”大寶看著楊毅，認真地說，“那天王可也是第一次去，你們倆那門票錢真是花得值。”
楊毅搖頭，笑了笑，覺得自己心裡麻酥酥的。
“你們那一眼，到現在也五年了吧？”大寶問道。
“嗯。”楊毅輕輕點頭。
“多好啊，挺羨慕你們的。”
“你們不也一直挺好的嘛。”
“我們相識沒有你們這樣有戲劇性，有點平淡了。你說你們這事兒要是回憶起來，那感覺，啊？”
“生活還不都是平淡的嘛。”
“不對，”大寶搖著頭，“你們倆，誰都不是平淡的主兒。”
楊毅琢磨著大寶的話，忽然問道，“那你剛才提起這個話題，是什麼意思啊？”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大寶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可能王可的本性，就是一個衝動的人。你說如果要沒有當初那衝動，有你們今天什麼事兒啊？”
“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大寶緩緩搖頭，“你自己琢磨去吧。”
楊毅盯著大寶，半天才說道，“其實我今天心情挺不好的。”
“怎麼，就因為——”
“不瞞你說，我查了王可的通話記錄，然後控制不住自己，真是控制不住，給那些人挨個打了一遍電話。”
“就像我接的那個電話一樣？”
“嗯。”
“然後呢？”
“我發現王可和一個女的，挺——”
“不可能，王可比我還純呢。”大寶說得斬釘截鐵。
“比你還純是啥意思？”楊毅問道。
“他接受不了，”大寶面露苦笑，接著反問道，“你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我們也不說這些啊。”
“你們倆沒事兒就都端著吧，”大寶笑了笑，問，“那女的幹嘛的，你查了嗎？”
“好像是學員吧。”
“那難怪，你總得讓王可掙錢吧，”大寶大喘一口氣，“哪個健身房不這樣啊，教練都跟學員曖昧著呢，不然誰心甘情願送錢啊？王可就和我說過，他們健身房有要求，每天都得在朋友圈發照片，那種半裸的，再配點雞湯，人家要的就是這種曖昧勁兒。我就奇了怪了，你沒看過他微信嗎？”
“沒有，我們根本都不碰對方的手機。”
“他朋友圈你也不看？”
“不看。”
“你們真是兩頭怪鳥。放心，王可不會碰那些女人的。”
“但如果不是的呢？”楊毅遲疑著。
“那可就——”大寶打住話頭，問道，“有什麼料？”
“昨天還有個男的，聽那意思也是他們健身房的，電話裡聲音真好聽，說實話，長這麼大，我還第一次遇到光聽聲音就讓我心動的人呢。”
“還心動了？”
“我就說那個意思。”楊毅解釋道，“你說會不會有什麼近水樓臺之類的事兒啊？”
“你對自己那麼沒自信？”大寶問道。
“我原來壓根就不會這麼想，再說我還不瞭解王可嗎？多單純一人啊。但這不他一直不回來嘛，架不住我成天瞎尋思，我還真有點兒沒信心了。”
“老楊我告訴你，只要你在一天，王可就絕不會給你戴綠帽子。”
楊毅望著大寶，大寶堅定的神情卻令他更覺不安。
“但是假如王可以為你不要他了，那什麼事兒都有可能發生。我不騙你，王可最後可能有點支撐不住了，我感覺得到。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如果碰到一個對的人，也不是不可能。我想如果王可想明白了，沒準兒哪天自己就回來了。假如他真不回來，也許你們的緣分也就到頭了，到時候，能放手你就放手吧。”
“淨扯，王可就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我憑什麼放手？我們的緣分怎麼能到頭兒？我們還得過一輩子呢。”
“這話你和王可說過嗎？”大寶嘆了口氣，問道。
“這話還用說？不都在我們心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