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陌事了。

已至年關。

顧南非得了空子,終於不再四處奔走,此刻正在雪棠閣門口踩著竹凳掛燈籠。

龍青青樂得清閒,便找了本遊記躺在窗前的軟榻上翻看。

看書看得累了,便從視窗望出去。

窗外的竹林蕭瑟,略帶寒意,尋常此時,竹林已經開始枯萎,只因此地有法力運轉,溫暖如春,不曾枯萎罷了。

海棠也被打理得很好,常開不敗。

海棠花花期短,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幻術。

繞過生機蓬勃的海棠花,便能看到不遠處正在踮腳掛燈籠的顧南非。

顧南非背對著她,一縷銀絲從他鬢邊飛出來,在夕陽的對映下溢位光點。

龍青青愣了一下,迅速將那縷銀絲施法扯下。

顧南非猛地吃痛,捂住鬢角,回過頭來看龍青青,無奈道,“青青你又捉弄我。”

他對這種事習以為常,只抱怨了一句便又開始擺弄燈籠。

龍青青卻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遊記了,她看著手心的那縷銀絲沉默不語。

顧南非翻過年後便已經三十五了嗎?

凡人能活幾載?

此前她從未深想過,或許是她刻意逃避,但這根銀絲將之前深埋心底的問題擺在她眼前,那便是,顧南非只是個凡人。

生老枯榮之事,不可逆天而行。

這也就是她為什麼只能將白髮扯下,卻無法令其再回到青絲。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一種無法逃避的別離似乎近在眼前了。

修仙者避世不出,斬斷塵緣,其實是不想在凡塵生出太多的感情,越是貪得越是痛苦。

龍青青良久沉默,隨後掐指焚燒銀絲,任那縷白髮在手心焚燒殆盡。

焚燒髮絲的氣味還有些許殘留,龍青青揮手打散了這些氣息。

她有一瞬間的傷感,但很快便煙消雲散。

既然相遇時間短暫,那就珍惜當下。

龍青青將遊記撂下,來到顧南非身後,幫他扶穩凳子。

顧南非正在專心繫燈籠繩,感受到自已腳下凳子上的一股力量,便知道是龍青青來幫她了。

他心下覺得寬慰,嘴上的話卻依舊難聽。

“現在才想起來幫我,怎麼不等我摔了再扶呢。”

龍青青也不是慣著他的主兒,聞言便鬆開了手,“那等你摔了再找我吧。”

顧南非說這話時,已經繫好了燈籠繩,所以龍青青放手的時候他也從凳子上順勢下來了。

他攬起腳下的凳子準備將它放進屋裡,進屋的同時不忘照顧龍青青的情緒。

“外面冷,快回屋吧,明日就是除夕了,我打算明日去集市買些要用的,你要一起去嗎?”

龍青青抱胸站立在原地,看著顧南非的身影走進屋內,直到他回頭看向她,她才悶聲回答,“去。”

顧南非將凳子放在屋簷下的圓柱旁,天有些冷,他往手心裡哈了哈氣,看向還在大門口站著的龍青青。

他略有些高聲喊道,“站在那幹什麼,還吃不吃飯了。”

“來了。”龍青青聞聲趕來。

一陣風吹來,寒氣透過衣衫便入到了骨子裡,顧南非打了個噴嚏,連忙攏緊自已的外袍。

“近些年的冬日越發冷了。”

龍青青看著顧南非,很想說是他年齡大了,身體不行了,但太傷人了,她還是沒說出口,只交給他一個物什。

顧南非看著手裡的暖手爐失笑。

“咱們屋裡有這個的,而且我也沒那麼金貴。”

“不是一般的暖手爐。”龍青青出言打斷了他,向他招手,示意他進來,不要站在門口。

顧南非聞言倒是起了興致,邊向屋裡走,邊端起暖手爐檢視。

暖手爐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要說唯一不一樣的……,顧南非想到了什麼,他將暖手爐開啟,果然在裡面看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三顆珍珠大小的赤黃珠子,正在散發著淡淡的微光,源源不斷地冒出熱氣。

“這是什麼?”

“裂陽。”

“裂陽是什麼?”

顧南非很好奇,雖然他知道修仙者的東西很多能超乎他的想象,但他還是會對龍青青展現出來的新奇物品一一詢問。

龍青青倒了杯茶水,自顧自飲起來,她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餓了,先吃飯吧。”

顧南非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你先說,說完我再去端菜。”

……

兩人這麼無聲對峙了一會,最後還是龍青青先認輸開口。

“裂陽,就是赤日碎片,相傳上古時期,天上有三個太陽,分別叫金烏、赤日、九陽。”

“三個太陽,那得多熱。”

龍青青示意顧南非噤聲,聽她繼續講。

“古籍中記載,天生三日,是正常現象,那時候的人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們早就習慣了在三日的環境下生存,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應該生活在三日同天的環境。”

龍青青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急得顧南非忍不住催問,“然後呢。”

“後來呢,有一個手持神弓的人出現,聲稱自已是后羿之子,要解救被烈日籠罩的人們,他竟然說要將那太陽射下來,並對眾人說只有一個太陽才是正確的。眾人並不理會,只覺此人瘋癲,誰料想,他竟……”

“真的射下來了!”顧南非搶先回答。

龍青青略有些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向他,繼而講述。

“是啊,他搭弓對空,竟真的將其中一個太陽射得四散開,霎時間,地動山搖,萬物失衡,有生靈在短時間內衰老,有的甚至是剛出生的嬰兒,尚未看過世間便已枯朽老去。三顆太陽本是一體,如今裂了一顆,剩下兩顆便暗淡不已,黑風席捲之處,生靈塗炭,但那人卻再次搭起弓箭,瞄準了第二顆太陽。”

“那他得逞了嗎?”顧南非聽得入神,龍青青每次停頓,他都要催促。

“那支箭射出去,誰也不知道射中沒有,只知道待到煙雲散去之後,天上便只餘下一個太陽,便是金烏。那人看見天上只餘一個太陽,尚未來得及高興,便被離得近的人一刀劈至兩半,原來那人也只是個凡人,但他手中的弓箭卻不是凡物,上古神明合力才堪堪將弓箭封印,不再讓它為禍世間。天上只剩下一個太陽,很多人便凍死在了當日,但這並不是事情的結尾。”

“後面又發生了什麼?”

“沒過多久,金烏竟沉了下去,世間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倖存者都陷入了恐慌,他們此前從未見過這種場景,一時間,恐懼和悲慟的哭聲充斥著整片大陸,就在眾人慌亂時,九陽出現了,只是它不再熾熱,而是元氣大傷,只散發著瑩瑩微光,似在安撫眾人,眾人看到重新出現的九陽,皆是喜極而泣,跪拜朝行。”

“難道九陽就是現在的月亮,所以說上古時候是沒有黑夜的,真的假的,太不可思議了。”

龍青青對顧南非微微點頭,表示他說得對。

“但九陽的光,帶不來溫暖,照不清黑暗,人們依舊寒冷,依舊目不視物。就在人們沉浸在悲傷之中時,從地底下升起萬千熾熱霞光,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細細看去,這些霞光是大小不一的碎片,人們伸手握住這些能帶來光明和溫暖的碎片,失聲痛哭,這些碎片是赤日裂開後的屍體,也就是你手中的裂陽。好在黑夜並不持久,很快,金烏便重新回來了,活下來的人漸漸習慣了金烏和九陽的交替。再後來,人們便自然而然覺得天上本就應該只有一個太陽和一個月亮了。”

顧南非細細琢磨這個故事的真實性,這對他來講,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原來是這樣,我還有個問題,為什麼金烏不一直照下去,而是要讓九陽接替一會呢。”

“那人射出的第二支箭,其實傷得不只是九陽,還有金烏,金烏想替九陽擋那一箭,只不過,神箭速度太快,金烏只堪堪擋了一些傷害,勉強使得九陽存有一命。金烏傷勢雖不致命,卻也沒辦法長時間維持神力懸掛於天了,只好和九陽相互交替。”

“這樣嗎?”得了回答的顧南非心不在焉,連吃飯時都在想青青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顧南非:“其實我還想問一下沒有照明的,那火是怎麼來的?”

龍青青:“你的問題有點多了,下次再跟你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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