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龍青青從床上清醒，開啟客棧的窗戶，感受陽光的輕撫。
“睡一覺，好多了。”
她路途奔波，數日未曾閤眼，馬都跑死了數匹。
馬貼了神行符，雖跑得快，但卻因著自身的限制，符篆失效之時，便會力竭而亡。
這匹被人照料的白馬已經是此行第七匹了，下一次宿客棧，又不定是什麼顏色的馬了。
她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此行，便是死千匹萬匹馬，又如何。
她伸手拿過桌面上竹製的斗笠，隻手將其扣在頭上。
那是葉影在她丟了帷帽之後贈予她的。
龍青青摸著竹製的斗笠邊沿，輕輕的笑了。
小姑娘似乎是從她丟了帷帽開始，便去趕製了這個斗笠吧。
做事細膩乾淨，是葉影一貫的風格。
龍青青下樓，拍了拍正在吃乾草的白馬，白馬抖擻了幾下步子，一副精神飽滿的狀態。
看來客棧的人將白馬照顧地很好，這匹白馬雖是第七匹，卻比別的馬多跑了些路程。
龍青青將白馬從馬廄牽出來，攥著牽馬繩，借力一蹬，翻身上馬。
不過她也沒指望這匹馬能陪她多久，死了，再換便是。
龍青青端坐馬上，一身白袍再無裝飾，顯得乾淨利落。
她輕籲一聲，白馬便踏著緩步出了客棧的院子。
客棧門前，幾名混混正在欺辱一乞丐。他們將小乞兒的乞討盆踢到一邊，在其中尿尿，還將小乞兒的頭顱按到乞討盆中，逼他吃下這些汙穢之物。
龍青青在馬上暼了一眼，那小乞兒身上破爛，似乎也不會說話，只任憑他們欺辱。
臉上染了汙穢，變得髒汙不堪，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龍青青只看了一眼，便引著馬兒離去。他人生死，與她無關。
那小乞兒卻猛的推開幾人，幾人日日欺辱，從未見過小乞兒今日這般敢衝撞他們，一時有些驚詫，並未來得及攔住他。
小乞兒就這般衝到了白馬腳下。
“姐姐，姐姐救我。”
小乞兒在地上使勁磕頭，攔了龍青青的去路。
只可惜
他賭錯了，龍青青不是什麼善人。
她將馬鞭團起，點在白馬的頭骨上，示意它繞開。
龍青青無視在一旁拼命點頭的小乞兒，繞行而過。
那幾名混混得了空檔，這才反應過來，一腳踹在小乞兒身上。
“他孃的，平日裡都裝作啞巴，今日倒是會開口說話了？”
混混又是幾腳踏在乞兒身上。
“讓你說，讓你說，方才不是挺會說話的嗎，怎麼，現在又成啞巴了。”
“說話，怎麼不說話。”
小乞兒方才磕頭下了狠勁，如今額頭已經青紅一片，血跡糊在額頭上，順著眼窩淌下來。
混混的這幾腳又傷了他的臟腑，他顫顫巍巍地站起，擦去嘴角淤血。
趁混混不備，拼盡全力跑了兩步，抓住了那片白色衣袂。
小乞兒緊緊攥住衣衫，不過片刻，血汙的手瞬間染髒了白色外衫。
“求，姐姐，救我。”
小乞兒口齒不清，卻字字堅定。
龍青青眉間戾氣驟起，牽著馬繩的手青筋浮現，揚起手中的馬鞭就要落在身後那小乞兒的身上。
卻在看到小乞兒目光的一刻，收回了手中的動作。
小乞兒看到龍青青揚起了馬鞭，下一瞬，便要落在他的身上。
可他不曾閉眼，就這般直勾勾地盯著龍青青，就算這鞭子下一瞬落在他臉上，他也不會畏懼。
龍青青收回了鞭子，輕嘆一口氣。
“我如何幫你？”
小乞兒聞言立刻跪在地上，又是幾個響頭。
“我會做飯會洗衣，所有的雜活我都會幹，只求你帶我走。”
混混見龍青青似乎真的要帶走小乞兒，上前就要將龍青青一起收拾。
龍青青甚至沒有看向混混幾人，便抬手甩鞭子，將幾人掃開。
她揮鞭之時，在手中注了些靈力，是以，幾人被掃開之後，接連撞倒了幾個攤子，在數十里外方才停下。
龍青青此番靈力外洩，只為一件事，表明自己的身份。
修仙者的身份在凡間能免去許多麻煩。
客棧的掌櫃方才還在看戲，如今連跪帶爬在龍青青身側俯首。
“仙人恕罪，小人拙眼，未曾看出仙人身份……”
龍青青不管這些，她讓小乞兒起身跟著她。
龍青青在城中人多時，不縱馬，只這般緩慢地騎馬。
小乞兒緊緊攥住她的衣袂，不肯放手，也跟在其後。
城中無人敢多言，皆靜默伏地。
龍青青就這般，在萬人跪拜中出了鈞天。
不過，她並不打算帶著這個累贅。
凡間，她尚且能護得住他一時，但她此行，所去之地兇險，自己的安危都尚難保全，何況帶著一個凡人。
她勒了勒韁繩，白馬便停了下來。
她對著小乞兒，用算不得冰冷的聲音開口，只是旁人聽著依舊無甚情感罷了。
“把手撒開，已經出了鈞天，之後，你想去哪便去哪，總之，不要跟著我。”
小乞兒仍舊拽著龍青青的衣袍不放，眼裡是莫名的倔強。
“求，姐姐，帶我走。”
儘管小乞兒此時一副可憐至極的模樣，不過龍青青不管這些。
她揮手打出一道罡風，將小乞兒吹滾至一側，小乞兒抓住她衣袂的力度不小，竟生生扯下她的一塊衣袍。
龍青青沒再回頭看那小乞兒一眼，在白馬身上貼了神行符便離開此地，殘破的衣角隨風蕩在空中。
救他一命，已是龍青青所做的極限，剩下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龍青青日夜奔襲，匆匆又過兩日。
她勒了勒韁繩，停在一處地方，向著前方望去。
風吹的她衣袂獵獵作響，墨髮飛舞，鼓張地貼在龍青青臉上。
龍青青依舊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卻因為飛舞的髮絲遮蓋了面容，那雙寒徹心扉的雙眼更加奪目，顯得妖異漂亮。
此時，天際烏雲密佈，不久後，將會是一場可怖的暴風雨。
龍青青壓了壓斗笠，避免它被狂風吹翻。
開護體符在雨中前行不是問題，只是，她喜歡聽雨。
她輕拍馬頭，順了順上面的鬃毛。
白馬也溫順的打了輕鼾，表示自己很喜歡順毛。
龍青青眼中神色莫名。
這馬，還沒死啊？
“小白，今日就在此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