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青青隨意撥攪眼前的柴火,讓它燒的更旺些。
她看向已經疲憊睡著的小乞兒,小乞兒似乎很缺乏安全感,睡著時還將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
她想起當時從混混手裡救下他。
可不是因為被小乞兒眼中的倔強所打動。
純粹是因為小乞兒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像大師兄了。
說起來,已經很久沒見過大師兄了。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宣州,大師兄的頭髮也不知為何變白的,下次見面,問問吧。
雨不知何時停了,洞外很安靜,帶著些泥土的芬芳,令人格外愜意。
龍青青望了望天色,大概是丑時,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
她將閉息丹服下,又輕拍白馬。
最後在小乞兒身上施加了兩個時辰的禁制,這兩個時辰,小乞兒出不去這山洞。
龍青青牽著白馬走出山洞,在白馬臀部狠厲一鞭,白馬吃痛,長嘶吼一聲,便立刻跑走了。
至於小乞兒,他在禁制內,聽不到這些。
四五日後,龍青青隻身來到南禺。
為了避免被小乞兒累贅,龍青青並未騎那匹白馬,免得被蔥聾尋到蹤跡。
南禺,地處邊地,兇險。
龍青青不敢有半分懈怠,周身貼滿護體符,最後隱匿在青苔斑駁的林中。
霧氣瀰漫,多了些未知的詭異寂靜。
龍青青心下有些放鬆,這裡,倒是有些像鬼噬澤。
一處淡藍色湖泊泛著盈盈微光,幾支殘荷立於邊角,顯得靜謐美好。
然而,這裡面居住的精怪可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龍青青在殘荷底下埋伏了數日,殘荷枝葉粗大,有一人腰粗,光是一片葉子,就要遮出半邊陰涼。
她在等,鯥。
鯥,體型如牛,聲也似牛,卻偏偏生著蛇一般的尾巴和蒼鳥的雙翅,雙翅生於兩肋之下,冬天蟄伏,夏天甦醒。
龍青青在精怪錄中看到過鯥,但從未想到鯥的尾巴便是黃龍尾。
精怪錄只記錄精怪。
藥材錄才會標註這些藥材的來源。
如今時節已經入夏,鯥,也該到現世之時了。
鯥雖然居住的地方兇險,但自身其實並不是什麼難以捕捉的精怪。
只是這樣低階又渾身是寶的精怪,所招惹的殺身之禍可不止龍青青一個。
比如說,龍青青旁邊這條犀龜鱷也同她一起埋伏了數日。
只不過犀龜鱷不知道自己旁邊有人罷了。
午時日頭正盛,盈盈水面不再平靜,幾隻鯥爭先恐後的冒出水面,戲水其中。
犀龜鱷動了,它自龍青青身側離去,緩慢移向湖心。
幾隻鯥還在享受日沐,渾然不覺危險靠近。
待到距離足夠近時,犀龜鱷瞬間出擊,咬上其中一隻鯥,其餘鯥受到驚嚇,瞬間四散下潛。
犀龜鱷咬著獵物,緩緩擺動尾巴游上岸。
龍青青在此期間,依舊閉息未動半分。
犀龜鱷,她打不過。
犀龜鱷還未將鯥拆分入腹,便被空中傳來的一聲嬰兒喊叫聲打斷。
犀龜鱷氣極,是它的老對頭,蠱雕。
每次犀龜鱷捕食獵物,蠱雕都要從它口裡搶奪,二者見面,每每都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打鬥。
犀龜鱷聞聲立馬作出警惕狀態,蠱雕的行為說白了就是賤兮兮,它每次都搶犀龜鱷的,但卻從來不吃,它不愛吃鯥。
犀龜鱷每次都被蠱雕搞得很煩,每食一戰,不可避免。
蠱雕在空中盤旋了幾下,便直衝著犀龜鱷而來。
蠱雕站在地面上時,身形高大,足有兩人高,頭頂龍角,身似虎豹,尾巴則似蜥。
它在犀龜鱷面前來回踱步,一雙眼睛提溜直轉,試圖激怒犀龜鱷,一副賤兮兮的模樣。
犀龜鱷本就不是什麼沉著冷靜的精怪,它易怒,暴躁。
此刻,被死對頭這般挑釁,早就沉不住氣了,不再管腳下的鯥。
它迅猛出擊,朝著蠱雕而去。
骨雕一動不動,就在犀龜鱷即將咬上它時,它一腳蹬在犀龜鱷臉上,款款起飛,飛到犀龜鱷的頭頂一丈遠處。
這個位置,犀龜鱷跳起來也打不到它。
犀龜鱷氣憤地在原地轉圈,仰頭看著蠱雕嘶吼。
每當犀龜鱷將要放棄之時,骨雕便會落在它身側,依舊那副賤兮兮模樣。
但當犀龜鱷再次撲向它時,它又會起飛,如此,週而復始。
直到日進黃昏,蠱雕才起身向遠空飛去,空中還回蕩著它對犀龜鱷的嘲笑聲,聲似嬰兒。
犀龜鱷被遭戲耍,本就氣憤,回去一看,地上的鯥也沒了。
氣得它一頭撞進湖裡,猛猛喝了幾口湖水,怎一個慘字了得。
至於龍青青,她已經離開南禺了。
南禺以西七百里處,基山所在地。
一處山洞內,龍青青正在處理手中的鯥。
那日犀龜鱷和蠱雕打鬥之際,她趁著二者不備,偷偷拿走了地上已經了無生機的鯥,片刻也不敢停留,奔襲幾百裡,出了南禺。
此刻,她才敢放心的將鯥掏出來處理。
她在鯥尾貼了一記月刃符,符光一閃,鯥尾便斷裂開來。
鯥似乎不會流血,此時尾部斷裂,只露出晶瑩剔透的鯥肉,卻並未流出鮮血。
鯥的尾巴看起來與普通的魚肉無異,龍青青將鯥尾收進儲物袋中,這便是黃龍尾了。
龍青青聽著洞外的動靜,輕嘆一口氣,這小子,還跟著她啊。
“進來吧。”
洞外的人躊躇了一下,但卻沒踏進來,只出聲。
“姐姐,你是讓我進來嗎?”
龍青青聞言輕聲噫笑。
“不然呢,我在跟空氣說進來嗎?”
小乞兒身上揹著比他還要高大的包袱,手裡牽著一匹白馬,就這樣走在洞口前,卻不進來,在洞外看著龍青青。
龍青青認得這匹白馬,那是她丟掉的那匹。
嘶,這小子真有本事啊,能把她丟掉的馬帶回來還跟著她。
山洞內並未燃火堆,所以洞中有些陰涼潮溼,而且黑暗一片,看不清洞內場景。
小乞兒雖看不見,但,他就是知道,龍青青正在盯著他。
小乞兒被龍青青盯得有些侷促,捏緊了手中的韁繩,怯生生地出聲。
“姐姐,你的馬。”
“嗯,我知道,栓在外面吧,你進來,我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