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地獄巫族

連著叫了幾聲，老爺子都沒什麼回應，季雲辰便從衣袖中掏出一個晶瑩玉透的瓶子，將那裡面的東西喂進了老爺子嘴裡。

片刻，老爺子緩緩抬起頭，茫然的看著四周。眼看著老爺子的眼睛由混沌變成清澈又轉為混沌，季雲辰知道，藥效發揮作用了，

“爹，你可知娘為何而死？”

老爺子混混沌沌，神似呆滯，

“為拯救地府而死”

他面無表情，接著又問了幾個他知道，但爹卻不知他知道的問題，答案都正確後，他開口，

“爹，百年前你是否跟著其他鬼王，還有諦聽一同去平亂？”

老爺子嘴張開過幾次，沒有聲音，渾濁的眼眸有一瞬變回清澈，不過不得不說季雲辰的藥確實厲害，老爺子陰識掙扎想要解開禁制幾次都沒成功，最後在藥的作用下，他吐出了幾個字，

“天煞殿”

而後兩眼一閉，倒頭呼呼大睡起來。

“天煞殿是什麼？十八層地獄其中一層？”夏子良問道，

季雲辰眉頭緊鎖，愁容滿面，他的孃親就是為了天煞殿而死。那時他尚且年幼，對天煞殿的印象不深，只記得是一幫想要推翻地府制度，推翻陰天子，重建陰律的狂人罷了。

他爹曾說過，天煞殿已存在近萬年，既然百年前是為了鎮壓他們，那天煞殿的勢力不可小覷。

“我記得婆婆的死似乎跟天煞殿有關”夏姍姍輕聲說，婆婆的事季雲辰曾跟她說過許多，

季雲辰的母親，名喚巫容，是上古大巫九鳳一族的後裔，九鳳是上古祖巫強良的胞妹，同時也是祖巫玄冥的傳人，更是僅次於十二祖巫的巫族中血脈最精純的大巫。

巫妖大戰之後，九鳳帶領巫族殘部退隱地府，不問世事。為了與外界有所聯絡，與天地自然有溝通，從隱居的那時起巫族就開始有了聖女。玄九則是每一代聖女的名字，一方面代表九鳳，另一方則是祭奠祖巫玄冥，一直沿用至今。

季雲辰剛剛出生沒多久，天煞殿兩位副殿主、八大長老、三十二護法以及數萬天煞殿殿眾強攻地府，欲誅殺地府陰天子重立地府秩序，可地府哪是他們可以隨意攻打之地，久攻不下後他們又威逼地府簽下協議，以當世巫族聖女祭祀天地，他們才同意離開地府，再不作亂。

當時的地府剛與強延大戰，實在是經受不住又一輪的強攻。各殿各部閻王鬼王都需要休整，跟天煞殿也是耗不起的，所以各種權衡下便同意了他們的要求，而季雲辰的母親，就是妥協的物品。九鳳一族並非陰魂，他的母親是生魂獻祭，再無轉生的可能，為此這麼多年他一直耿耿於懷，對於當年參與此事的那些人更是看不慣。

他抿緊嘴唇，半晌，

“我記得孃親還有些遺物”

季府，老爺子躺在自己的床上鼾聲如雷，季雲辰從床下拿出一箱子，拂去上面灰塵後，露出了刻著九鳳一族的徽章圖騰。

開啟木箱，幾幅書畫，孃親生前的一些珠串首飾，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塊白色絹帕。

絹帕上繡著九鳳一族徽章，火紅的九頭鳥靜靜在角落，上面寫著‘速回族地’，而時間是己巳年三月。

“己巳年，是几几年？”夏姍姍問，對於年歲她還不太清楚，

季雲辰一算，便是她以身祭祀的半年前，當即他便決定，

“我們去巫族看看”

翌日，季雲辰和夏珊珊安頓好家裡兩個小崽子，別了陳婆婆孔章叔，就踏上了去巫族的路。據說當年巫族歸隱地府，特地選了個隱秘之處，若無知曉的人告知的話任誰也找不到。

所以兩人出了季府，季雲辰兩人直奔前秦廣王之處。

如今他已經改回自己的名字，喚蔣歆，字子文，漢末為秣陵尉，追逐強盜至鐘山腳下，與之大戰，戰死後葬在鐘山腳下，成為陰間十殿閻羅的第一殿秦廣王，南朝齊永明中封以帝號，南唐追諡他為莊武帝，立碑建廟。

季雲辰使出尋魂術，在一家青樓裡找到了蔣子文。他左擁右抱腿上還坐著一個，左一口酒右一口美食，再讓腿上女子叭叭親上幾口，滿足得他淫笑滿面，哈哈大笑。

“叩叩”

屋門響起，顯然是擾了他的雅興，他不滿的朝著門外喊：“誰啊？”

門應聲而開，見是季雲辰在門外，憤怒的神情只是愣了一秒轉而換上笑顏，

“哈哈，是雷光鬼王啊，怎麼今天也有如此雅興？”

剛說完便看見從季雲辰身後出來的夏姍姍，他面色又是一變，知道他們應該是有事找自己，不然誰會帶自家媳婦兒逛青樓啊！

幾個女子在地獄青樓安身立命，眼色絕佳，見此情況紛紛起身離去，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秦廣王好興致啊”

蔣子文生前就嗜酒好色，可作為秦廣王時，要秉公執法言出法隨的，不能隨意飲酒壞了本身威嚴。如今卸任，可是要把這些年錯過的酒跟美人全都補回來。他已經半月未出青樓了，所以與季雲辰說話間還有些神情恍惚，

“雷光鬼王找我所為何事？”

季雲辰遞上一杯清茶，“擾了秦廣王雅興還望見諒，小弟過來有一事請教"

聽他叫自己秦廣王，還自稱小弟，蔣子文心裡是高興的，畢竟人走茶涼，已經很多人不待見這位曾經的秦廣王了，他吸溜喝了口茶，砸吧嘴道：

“啊，老弟別叫什麼秦廣王了，叫我子文兄就行了。說吧，找為兄何事？”

秦廣王鐵面無私，現在的蔣子文倒是多了幾分市井平易氣息。他一笑拱拳行禮，

“好的子文兄，小弟此次前來，是想問問巫族的族地所在何處？”

這下蔣子文酒徹底醒了，他目光如炬盯著季雲辰，警惕的問著，“你找巫族作甚？”

季雲辰料到會有如此反應，大方說道：“兄長想必知道我母親乃是巫族聖女，此次前來問，也是因為娶了親，又得麟兒，想要上稟母親大人。可，可兄長也知，我母親她......”

說到動容處，他神情落寞，蔣子文也有所感動，心想自己馬上就要輪迴了，就當最後做個善事吧！

輾轉數個鬼蜮，來到了當年巫族在地府的族地。

族地別有洞天，都是在地府，這裡的天空卻是火紅色，像極了夏珊珊讀書時見過的火燒雲的模樣。

九塊巨石高聳在他們面前的平地上，那地上青草蔥蔥，還有幾隻藍色蝴蝶駐停，時不時扇動幾下翅膀。

兩人一踏足草地，便有濃煙繚繞，白色霧氣瞬間將兩人籠罩其中，濃霧障目一時困住二人。

“什麼人，來我巫族何事？”

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從季雲辰身後傳來，二人立刻轉身，身後濃霧散去，只見一位身穿獸皮，身高丈許，身材健碩，面板略微黝黑的男子緩緩朝他們走來，他身後跟著兩人，手中各拿一把長槍直指夏珊珊他們。

季雲辰把夏珊珊護在身後，對著男子躬身一禮，開口道：“我乃地府雷光鬼王季雲辰，特來巫族拜訪族老”

男子眉頭一皺，心生不悅，

“走走走，巫族族老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本來他還想說你這個區區鬼王也敢來，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多生是非的好，就又忍住了。

季雲辰見鬼王身份無法通行，又行了一禮，

“我孃親是巫族聖女，她，”

男子瞳孔微縮，厲聲喝道：“我族聖女，尚未婚配，哪裡會有子嗣，你二人到底意欲何為，巫族不是你們可以撒野的地方，速速離去，否則.....”

男子話語還未說完，一道蒼老的聲音悠悠傳來。

“巫林，讓他們進來吧”

巫林神情一滯，瞪了季雲辰二人一眼，甕聲甕氣的朝著虛空畢恭畢敬一拜，然後開口道：

“是，族老”

而後轉向二人，語氣又變得不耐煩，

“你二人跟著我的腳步，切勿亂走，不然死走不知道怎麼死的。”

季雲辰和夏珊珊對視一眼，看來巫族之行也不算輕鬆了。

巫林從背上取下他的長槍，烏黑的槍柄上雕刻九頭神鳳蜿蜒盤旋，他站在巨石中間，將九頭鳳對著地上，

“咚咚咚”

濃霧瞬間消失，而後巨石發出轟隆巨響，緊接著巨石挪動，移出一條羊腸小道。

“走吧”男人甕聲甕氣的說，示意她們跟上，

剛走過小道，就聽身後巨石又是震天巨響。夏姍姍往身後看去，濃霧又將那個地方籠罩，她心裡不免擔心起來，如果發生什麼事情，他們連條退路都沒有。

男人一直很警惕，走兩步便會回頭看看他們，那兩個人還在他們身後，依舊長槍相對。

很快，他二人便跟著巫林來到一座簡樸的房舍前。

“族老，這二人已經帶來。”

隨著巫林的聲音落下，房舍的門，吱呀一聲開啟。

“巫林，你先退去吧。”

巫林聞聲，躬身一拜，隨即離開。

“二位，請到內宅一敘。”

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緊接著季雲辰和夏珊珊被一陣風捲起，飛進屋舍，隨後房門也直接關上。

季雲辰和夏珊珊只覺眼前一暗，過了好一會才適應著看清屋內場景，屋內陳設簡單古樸，僅有一排書架，一個蒲團和一個案桌，案桌前跪坐著一位麻布衣衫的老者，老者面容消瘦，眼中盡是渾濁。

就在季雲辰打量著老者時，老者抬起一根手指，指著季雲辰說道：“你上前來。”

季雲辰欲上前，夏姍姍卻抓住他的衣袖，他回頭摸摸她的頭，笑著說沒事，她這才放手。老者看著這幕，也只是笑笑，

季雲辰走到老者面前，躬身行禮。

“小子季雲辰，見過族老”

老者消瘦的臉上露出笑容，看著季雲辰，指著另一個蒲團，道：“坐”

他湊上前看了看，

“呵呵，你長得與你母親有八分相似”老者一臉和藹的對著季雲辰說道，

見季雲辰面露驚訝，老者慈祥得笑著，

“你的母親，太過特殊了，也算是我們巫族獨特的存在”

接著他像是與季雲辰訴說，更像是回憶般，

“你的孃親玄九，哦不對，應該叫她巫容了，呵呵，她與其他聖女不同，她是一出生就被上天選為了聖女”

“一出生？”季雲辰問，據他所瞭解，巫族的聖女是在女童九歲時根據上天的神祗來被選擇，

老者緩緩點頭，“恩，一出生，儘管過去許久，我依然記得當時的情況，玄鳥從天而降，繞著她飛舞”

他眼睛微眯，那副令人驚訝的場景又在眼前重演一遍。

“後來，她沒有選擇與族中人成親，而是與當時還是個小王爺的季仲林成了親”

季仲林就是季老爺子，接下來的故事他自然是聽爹說了許多遍。他倆是一見鍾情，情投意合，孃親不顧族中長老反對毅然決然的嫁給當時還沒權沒勢的小王爺，不過事實證明她選擇是正確的，本來在王府中處於劣勢的小王爺最終成為了雷光鬼王。

而嫁出去的聖女本應該卸任巫族聖女身份，可奈何巫容太過強大，巫族當時也沒有能夠替代她位置的人，加上他們不願失去巫容的庇護，便允許她繼續擔任巫族聖女。

見老者還想繼續回憶，季雲辰心急打斷，

“族老，我想問問孃親百年前回巫族是為了什麼？”

族老臉上笑容漸漸隱去，

“你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季雲辰猜想怕是犯了族中忌諱，連忙起身深鞠一躬

“晚輩魯莽，也請族老體諒一二，晚輩尚且年幼就痛失孃親，關於孃親一切都知之甚少，所以......”

本來臉有慍色的族老在想起巫容之死，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對於她的死，他何嘗不心痛，從小她就跟在自己身邊學習巫族秘法，而他也是把她看作是自己的親孫女一般看待。

想來也是可憐的孩子，他雙眼微潤，良久，

“哎，你們在族中先住下吧，近日族中有些雜事，還請兩位少出門”

說完不等他們說話，直接喚來巫林將他們帶了下去。巫林沒想到兩個外人要住在族中，雖是滿腹抱怨，但族老吩咐要好好招待，他不敢不從。

巫族房屋類似於苗疆的瓦頂吊腳木樓，錯落有致。聽聞有外人進族，每家每戶都開啟窗戶，好奇的注視著夏姍姍與季雲辰二人。

巫林察覺到了這些目光，其中不乏敵視，為了安全起見，他特意安排他們住進了自己家。

“咯，你們就住這裡吧”他指著二樓一間空房間對他們說道，

兩人心裡也明白巫林心中不悅，連連道謝後便再沒打擾。

深夜，一陣騷亂吵醒兩人，推開窗看去，許多人拿著火把喊著什麼朝著白天他們看見的村子中間的祭臺走去。

忽然這時門被一把推開，巫林大聲喊著，

“快去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