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尷尬輩分：大五歲的侄子
進入京城的那天，天氣很好，路溪後來每次想起這個日子都覺得陽光明媚溫暖，堪稱風和日麗一天。
實際上那天是多雲，傍晚時分甚至還下了一場小雨。
中午的時候車隊終於趕到了京城，路溪一邊高興折磨人的馬車生活終於要結束，一邊又為即將見到這個素未謀面的大侄子感到緊張，反而更有一種反胃嘔吐的衝動。小綺羅只當她是不舒服——在一路的暈車中，小綺羅已經習慣了大小姐從楚郡一路吐到京郊，甚至能根據路溪突然的掙扎起身和痛苦的表情下意識地遞出絲帕。
車簾被拉開的那一刻，路溪知道決定她命運的一刻要來了。從這一刻起，她必須扮演好陸家二房大小姐陸曦的角色，然後儘量規避和未來的皇帝也就是男主楚珩衝突。
最好楚珩把她當透明，他倆一輩子都別見面最好。路溪拍了拍小臉，強打起精神探身出廂。
好大侄陸宣帶著僕從站在城門口迎她，身後不知道為什麼還停著一輛馬車。陸宣看到她後第一句話就是:“姑姑，別來無恙。”他邊說著話邊伸手要扶她，沒有注意到路溪因為緊張而不斷顫抖的面部肌肉。
路溪努力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由著陸宣把她從車上抱下來。
不知道是原主的情緒還是路溪自己的原因，路溪看著陸宣溫和淺笑的樣子卻忍不住兩腿發抖。
這就是傳說中的腿軟嗎？救命啊！媽媽，我要回家！
路溪覺得自己再笑下去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怎麼會有人被嚇到哭還不敢不笑啊天吶！
“都這麼高了，”大侄子用看晚輩的慈祥目光打量著路溪，“上次見你還是五六年前呢。”
路溪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大喜過望。
這不就是說這姑侄倆不熟嘛，正合我意，豈不美哉！
路溪舒了口氣，努力剋制了雙腿的打戰了，一偏頭突然發現陸宣旁邊還立著個人，朝自己上下打量。
路溪立刻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這人看上去和陸宣差不多大的樣子，可能比陸宣高一點，也可能矮一點，感覺差不多，不好說。眉毛算比較粗的那種，眼睛相當有神，能看到一點笑紋，嘴角像是習慣性地微微向上翹著，看上去像個很開朗活潑的樂子人。
這個樂子人點點頭，甚至非常自來熟地對著路溪評頭論足起來:“這年頭姑娘家抽條總是很快，上次見面還沒你腰高吧，現在也要當大姑娘了。”
陸宣邊給路溪理領口，邊非常自然地說道:“姑姑，這是楚珩。”然後更加自然地扭頭對樂子人說，“來，認識一下——啊不對，你認識的，我姑姑。”
啊，原來樂子人叫楚珩！路溪恍然大悟，並且下意識地伸出了右手試圖來一個友好的握手。
等等…
楚什麼？？？楚珩？？？？！！！！！
那個在書裡時不時被原主冷嘲熱諷的男主楚珩嗎？？？？？！！！！！
原來你們也曾經有過這麼和平的時候嗎？我看到了什麼，一個沒有互相嘲諷、針鋒相對的初見！天吶！
楚珩看了看路溪伸出的右手，然後視線慢慢上移，最後停在了少女那張姣好清弱的臉上。少女半咬著唇，長而濃密的睫毛下是一汪清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是什麼新的聖人交友之道嗎，”他挑了挑眉，然後依樣畫葫蘆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兩個右手掌心隔空相對。
知道握手禮的和不知道的都沉默了。
路溪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轉頭向陸宣說道:“我們接下來回陸府嗎？”她說著又看了楚珩一眼，楚珩回敬了她一個相當燦爛的笑容。
其實路溪還有一句話沒問出口:難道楚珩作為皇子也跟著去陸府？這不太合適吧？
雖然她知道書裡這倆是一種類似基友的關係，但是楚珩在朝堂上可謂究極海王。為了籠絡人心，這位年輕主公對自己的謀士愛將很少有沒說過海王語錄的。可這也不代表連基友接自己的姑姑都要攪和一腳啊，籠絡人心也不用這麼早開始吧，你哥、咱們朝英明神武的太子還在啊喂！
“姑姑，”陸宣溫和地按著路溪的肩膀，說道，“陛下要見你。”
路溪這下真的要腿軟了，好端端的，為什麼皇帝要突然見一個世家女？
“前些日子，”楚珩在旁邊突然開口說道，“我同父皇說起陸太尉的女兒這幾日就要入京，父皇便起了心思，想見見那位以節義名聞楚郡的故人之女。”
“你隨殿下直入宮中去拜見陛下，”陸宣沉靜地看著路溪，路溪卻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姑姑不必擔心，你從楚郡帶來的行裝我會讓人同呂管事一同收拾好。”
從方才一開始便同綺羅乖乖待在路溪身後的呂叔這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侄公子，不是老奴多嘴，可是小姐一路車馬勞頓，現在剛剛跋涉到京，立即進宮恐怕不妥…”呂叔在楚珩和陸宣的注視下越說越沒底氣，最後偷偷瞟了一眼臉色發白的路溪，還是一梗脖子說道，“難道侄公子就半點不擔心麼——”
楚珩冷冷打斷了呂叔的話道:“這是呂管事？管事一片忠心可嘉，但不知幾時皇命也可討價還價的？管事慎言，留心這話被人捅到孤父皇案前。”
“我知道了，我跟你進宮！”路溪鼓起勇氣打斷了楚珩對呂叔的指責，然後一不做二不休地看向了陸宣，“現在就進宮是嗎，那就走吧。”
楚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看向了陸宣，陸宣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我可以陪小姐同去！”小綺羅在後面怯生生地開口，但她這如蚊吶般的一聲可能只有路溪聽到了。
陸宣牽過路溪向身後那輛馬車走去，路溪餘光看到楚珩轉身到一旁去牽馬，她沒被陸宣攥著的左手握拳垂落在腿側，手心直冒汗。車前早已有人放好了車凳，路溪甩開被陸宣握著的手，自己上了車。她剛憤憤地重重甩下厚實的車簾，下一秒就看到車簾又被掀起半邊，陸宣探頭進來看了路溪一眼，隨後輕聲說道:
“不必憂心，跟著楚珩，他做什麼，你也一樣，這便是了。”
路溪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下意識點頭，但陸宣說完後就放下了布簾，大概也沒空去計較這些——當然，也可能他壓根就不在乎。
這個實際上並不小的車廂裡只剩下了路溪一人，她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在原著中，陸宣出場其實不算多，甚至還沒有陸曦打眼。但他就像一個灰色的影子，遠遠地站著，冷眼旁觀。
不過陸宣在IP改編的電視劇裡戲份倒是不少，路溪託著腮又嘆了口氣，畢竟編劇就差沒給男主女主加上陸氏姑侄扯出個四角戀來了，可惜如今看來那位演員演的陸宣明顯溫柔過頭了。
當然電視劇可能不太符合這個世界，雖然不知道演員怎麼選的角，但是因為有了他們做參照組，以至於現在路溪看到這個世界可以對照的角色都覺得他們長得真好看。
唉，可是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啊，就算可以當飯吃那也不是我的飯啊。路溪第三次嘆了口氣，不知道劇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原著是從女主蘇蘭玉十四歲那年被皇帝指給楚珩——當然實際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就和世家裡指通房大丫頭差不多，這種行為放在今天多少有點刑並且相當可拷，然而似乎劇中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不過好在楚珩身為男主在此時表現出了他無愧為男主的柳下惠品行，不但沒有表現出禽獸行徑，反而把在一系列風波中時而是迎風破浪時而被陰風潑浪的得意和痛苦傾訴給了蘭玉，蘭玉也做了一個善解人意的合格樹洞，並逐漸取得了楚珩的信任。
楚珩在終於登基後更加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痛苦，這使他越來越傾向於和已經被封為良媛的蘭玉待在一起，而蘭玉也在沒幾年後生下了楚珩的第一個孩子。這個女嬰讓楚珩找到了藉口晉封玉蘭為昭儀並且對蘇家大為提拔，這個晉封引起了前朝的注意，世家擔憂將來會出現一個蘇氏太子和過於強勢的蘇氏外戚。
前三冊的故事到這裡就為止了，下一冊路溪還沒來得及去買。這三冊裡從來沒有提到過陸曦和楚珩以前有過什麼其他交集，路溪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皇帝到底為什麼這麼急著要見一個世家女，而且難道真的不需要換個衣服什麼的整理一下儀容再去覲見嗎？
路溪抱著頭嘆氣，老皇帝不會覺得她這樣算大不敬直接拉下去砍了吧？而且為什麼陸宣也一點都不在意，難道她在皇室面前出醜不會讓陸家也跟著丟盡臉面嗎？
新馬車顯然要比路溪之前乘坐的那架平穩的多，當然也可能是城裡的青石板不像郊野道路那樣坑窪不平，以至於想得入神的路溪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馬車已經停下了，直到面前的布簾被人一把掀起。
“陸女郎，到宮門前了，請下車吧，”楚珩衝著她一笑，帶著些戲謔的意味說道，“或者可能我們可憐的小姑姑沒法兒自個下來，需要有人扶她一把？”
路溪:…世間竟有如此欠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