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001

“春水淺笑一池柔，西子湖畔步悠悠。望穿碧水媚眼眸，斯人不歸我不留。”

我從區圖書館回到家裡的時候，楊偲語正在慵懶的躺在那個明黃色的單人沙發上。因為工作時間在晚上，所以白天的時候她只會釋放維持基本生命狀態的能量。在我看來，她就像是我的一隻寵物貓咪。而現在，她身穿白色的寬鬆肥大的棉質睡裙，抱著上個月我們花費了兩百塊套圈得來的巨型醜娃娃（大面積的高飽和紅色和綠色相間的羊駝），側躺在沙發上。我每次回家洗完手換完衣服（她要求的）都會坐在一邊的小扶手椅上看著她半睡半醒的笑顏。

她知道我回來了，但是睜不開眼睛，所以就用微微彎起的嘴角歡迎我。甚至，我問她問題，她只會用“嗯！嗯？哼哼”來回答。

然後總是以一副再過50年後，整個世界都不會運用語言來交流，而是用腦電波之類的溝通方式。

對，在是否相信有外星人這個容易打起來的致命問題上，她堅定地認為有外星人，並且已經可能開始監視地球了。

我繼續盯著她看，溫暖的夕陽的橙黃色的光灑在她身上，像神女一樣熠熠生輝。“抱抱。”

她張開手臂，我投入到那個香甜的懷抱中，心中升騰出對家的最具象的感受。

“嗯，是我的味道。”

楊偲語是一個佔有慾很強的人，我每次都會嘲笑她說她像小狗撒尿一樣佔領地盤，她都會反駁說，“小貓蹭人也是一樣的道理，你以後用這個形容我。”

好好好，對於一個毫無攻擊力的人面前，野獸也可以變溫柔。

簡單吃了一些晚飯之後，她打車去工作的酒吧了。作為那裡的擁有不少粉絲的女歌手，我甚至都蹭到了一些“明星待遇”，比如數值不小的餐廳消費券，比如大束的她不喜歡但是拒絕不了的鮮花，比如有一次去接她下班被一個喝醉的失戀的大哥揪住衣領。

我一邊收拾房間一邊想著最近正在寫的小說的男主角的走向----一個“賢夫良父”的追求自我之路，對，作為一個男性，我依然在靠揭露社會對女性的不公來表達憤怒和批判。但是如果我自已聲稱自已是女性主義者，總是有一種奇怪的不適感，儘管我就是在寫所謂的這個主題。

002

我租的房子是單人公寓，在遇見楊偲語之前我無法忍受和陌生人一同居住。儘管不想承認，我是一個矛盾到極致的人，可以表面上和所有人其樂融融，但是和不熟悉的人同處一個空間的時候就會感到無法描述的拘束，特別是家這樣私密的地方。

我有一條明確的線，線之外我們可以稱兄道弟，線之內，我獨自一個宇宙。

直到她的出現。

她打亂我所有的規矩，留下她的氣味在我所有的空間，我還覺得樂在其中。

同樣，我也受不了上班打卡然後被關進一個小型開放式“牢房”裡工作，因此我親自為自已挑選了工作場所，人不多並且從早到晚都很安靜的圖書館。

因為不位於中心城區，所以除了週六日來讀書學習的人不多。所有人都保持安靜並且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份安靜，而我的耳機裡可能是live現場，高亢張揚。

同樣，我甘之如飴。

這個小小的三層圖書館就是這座城市裡我最喜歡的地方。這裡有任意選座位的空間，再加上全年都會根據館內的具體情況調節空排程數的人性化管理制度有免費的空調和免費的直飲水，對於一個樸素的寫作者來說，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地方。

直到透明窗戶下面一個隨著旋律搖頭晃腦的女孩走進了我的視野。

而巧合的是，她彷彿可以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頭，衝著我招了招手，墨鏡下的眼睛應該是明媚的笑眼吧。

所以，隔著窗戶和墨鏡的我，臉紅了。

003

一年前。

我在名單上看到她的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某種命運的吸引，是，這樣說是有點扯，但你先別管。

我研三就要畢業，在校外租了一個小房子，很多本校的學生經濟條件允許的都租了房。而過不了幾年就會有一大部分人對於這種急於成為社會人的心理展開自嘲似的打趣。我們真的站在未來的時候會發現美好的未來背後藏著的是枯燥又平凡的日常。

我的哥哥，是的，我有一個哥哥。

哥哥的“初心”蛋糕店分店開在了我的學校附近，沒辦法，甜點的消費主力離不開喜歡多巴胺滿滿事物的大學生們。

他申請了攤位策劃了開業酬賓活動，拜託我去看守攤位，如果有人加入會員給按照百分之五給我算提成，我欣然答應。

租到的位置就在一棟女生公寓樓下一側，我將遮陽傘撐起來，將展示板和橫幅擺好掛好，並排三個長桌按照哥哥的發來的圖片陳列好蛋糕和甜點，擺好試吃的小盤子，然後坐在最邊上將評價表反向擺放，朝著馬路，以方便有意願的顧客填寫。

為了避免無聊，我還帶了一本詩集，看了一會兒開始放空。順便在頭腦中構思我的小說。

我無神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同齡人，感嘆每一個人都有一張臉。

無聊，還是閉上眼睛吧。

楊偲語是一個人過來的。

察覺到有人到來之後，我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機械似地開始背廣告語，“歡迎光臨初心蛋糕店，新店開業全場八八折，現在註冊會員優惠多多......”

“噓。”

嗯？她噓什麼？給我整不會了。

然後我就呆板地看著她在蛋糕甜品面前走來走去，邊皺眉邊搖頭。

最後選擇了一塊提拉米蘇。

“老闆，這個幫我包一下。”她仰起臉，指著面前的糕點對我說。

“好的，美女，現在註冊會員的話，這塊蛋糕就贈送給您了，並且充會員的話，我們有滿減活動呢，要考慮一下嗎？”我像個標準的銷售員一樣對眼前的顧客發動了“戰術攻擊”。

“好啊，那會員怎麼註冊呢？”

在我的指引下，楊偲語完成會員註冊。我邀請她品嚐之後填寫一下真實的反饋----哥哥很喜歡這種手寫的意見，一些烘焙人的執著吧，我也不是很懂。

“麻煩給我們填寫下評價吧，在這裡填寫你的會員號，然後新店正式營業之後一些新品開發會邀請您參加品鑑，全部是免費的。只希望您能留下寶貴的意見。”

“可以啊。”她點頭答應了。

她俯身寫評價表，淡淡的藍風鈴香味。

我站在對面，被奪舍似的幾乎是盯著，她下垂的睫毛藏著圓圓的水晶似的大眼睛。

感覺到了我的凝視，她忽然抬眼，以一種“有事嗎”的眼神看向我（也可能是我內心戲太足，不足也不會走上寫小說這條不歸路上）。我強裝鎮定轉移視線看向桌子上的意見紙。

我用手撫平了它。對，撫平了平整的沒有召喚過我的紙。此時無聲勝有聲。

事實證明，人的確會為了掩飾尷尬假裝做一些自已都不知道在幹什麼的事情。

我看著她的名字，無意識地念了出來，“yang cai yu”。

她又抬眼看了我一下，嘴角漾起微笑，“也可以讀si”，然後輕輕地放下了筆。

她無聲讀完自已的評價，準備直起身來，我默默地將掛在脖子上寫有我名字和照片的蛋糕店員工卡放在表格的旁邊。

“lin si？”，她讀了出來。

“cai”。林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