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鴇兒走了進來,對朱元璋說道:“洪爺,實在對不起,你這一關差點就過去了,實在可惜。沒關係,明天繼續努力。”

吳王大大方方地說:“胡嬤嬤,小事一樁,沒有關係,區區一百萬兩算不了什麼!我明天繼續努力,明天不成有後天,有志者事竟成,不管花多少銀子,我都要闖過這一關!”

“對,男子漢是應該有這麼點志氣。我就是喜歡有志氣的男人。”胡嬤嬤掏出手絹揩了一下嘴巴說道,“那就請洪爺回後堂休息吧,明天請早。”

劉伯溫走到朱元璋跟前來說道:“胡嬤嬤,不忙,我們還有點事。剛才小姐發話了,我們洪爺是第一個和她下和棋的人,小姐可以滿足我們一個不使小姐為難的願望,現在我們正有一個這樣的願望,請嬤嬤幫我們通報一下。”

鴇兒看著劉伯溫問道:“什麼願望?”

劉伯溫從袖中取出蘇家莊遺址上撿到的那張“送別圖”,遞給鴇兒說道:“我這兒有一幅畫,據說是李清照的送別圖,不知真偽,聽說小姐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古董鑑賞家,最好是我們主僕二人能當面聽聽小姐對這幅古畫的評價,這幅畫我們可是花一百萬兩銀子才買到的。”

鴇兒問道:“哦,我忘了請教先生貴姓?”

朱元璋大大咧咧地說:“姓劉,他是我的賬房先生和師爺,你叫他劉先生好啦。”

鴇兒說道:“劉先生,不是我撥你的面子,上次一個富商也是請小姐鑑別一幅古畫,出銀五百兩,小姐連畫看都不看,就給他扔出窗外去了。我們的嬌嬌姑娘就這麼高傲。”

劉伯溫道:“這好辦,那些不值錢贗品,誰願意給他鑑定?我再教嬤嬤一個法兒,如果小姐不給我們鑑定畫,你就拿著畫在她眼睛上方畫圓圈,嘴裡念道:‘燕燕于飛,差池其羽’,連念三遍,她就會看畫了。”

鴇兒不相信地問道:“這行嗎?這是什麼意思?”

劉伯溫走到鴇兒跟前神秘地說:“嬤嬤,實話對你說吧,這是一個嶗山道士專門教我的,是迷惑姑娘的咒語。再烈性的姑娘聽到了這個咒語都會服服貼貼聽指揮。今天我只告訴你一人,你千萬不可亂用,你去對嬌嬌姑娘念三遍,她就會聽話的。這是個秘密,不可外傳他人。”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試試。這個咒語是怎麼唸的?燕燕——?”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劉伯溫反覆教了數遍,這個狡猾的老鴇就是記不住。

劉伯溫馬上掏出一張兩千兩的銀票,放在鴇兒手上,她一下就記住了。她就準備走了,吳王叮嚀道:“千萬記住咒語,不要忘記了。”

鴇兒出了門低聲說道:“只要銀子給足了,十句我也記得住,不就是‘燕燕于飛,差池其羽’八個字嘛。你不給銀子,誰會給你跑路?”

朱元璋見周圍沒人,才忍俊不禁地笑道:“先生,你真會編故事,我剛才差點笑出聲來。”

劉伯溫也笑道:“有這麼一句話,對騙子實施欺騙是倍加痛快的事。”

劉伯溫說完,二人都笑起來。

且說鴇兒一邊默唸著“咒語”一邊向蘇嬌嬌姑娘的住房走去。進了一個房間,只見一個絕色的姑娘靠在桌子邊垂淚,姑娘約十八九歲,身穿淡翠色衣,外套紫羅蘭褂,雲鬢朱顏,面如梨花帶雨,發似芍藥籠煙。鴇兒一進來就嘮嘮叨叨地說:“嬌嬌,怎麼你一個人又在流淚,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凡事要想開點,注意保重身體,自己的身子骨要緊。小月呢?這丫頭又跑到哪裡去了,不好好侍俸小姐,跑在哪裡去了?”

嬌嬌姑娘道:“我讓她去給我買兩斤鮮杭菊花去,我在家裡愛用菊花熬水洗澡。”

“對,杭菊熬水洗澡,好好!你給我說嘛,我的兒,我明天讓人去買他一百來斤,你愛怎麼洗就洗吧!她是你的貼身丫頭,別叫她到處跑,她出去了你身邊就沒人服侍你了。”鴇兒說道。

“是監視我吧?什麼服侍呵!”小姐說道。

“嬌嬌,你別說得這麼難聽嘛!自從你來到我們映月樓,我何嘗虧待過你?好吃、好穿、好住,哪一點對不起你?”

“我是好人家的子女,大戶人家,書香門第的女兒,你們憑什麼把我弄到這裡來,那個蔣英惡賊,殺我全家三十餘口,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以消我心頭之恨。你和他倆串通一氣,把我弄到這個地方來,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麼要聯合起來害我?為什麼?明確地告訴你,你們的總後臺張士誠不過是個草莽之輩,蔣英不過是個土匪、流寇、流氓,你們做這些傷天害理之事,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胡鴇兒被罵得滿腔怒火,本來她想發做的,要是其他的姑娘,她早叫人把她痛打一頓,餓她幾天,但是她一手拿畫,一手觸到了剛才的銀票,馬上怒火消了一半。因為自從嬌嬌來到了映月樓,映月樓的生意馬上好起來,每天白銀就像流水一樣嘩嘩地流進映月樓,一個蘇嬌嬌的收入就可以抵她現在百多個姑娘的收入的十多倍、二十倍、三十倍,特別是今天突然來了一個財神爺,揮金如土的財神爺,僅僅是下了一盤棋,她就純賺了一百多萬兩銀子,在這個骨節眼上,這個蘇嬌嬌是萬萬不可得罪的,她蘇嬌嬌就是搖錢樹,她要充分地利用這個搖錢樹,緊緊地拴住這位洪公子,狠狠地賺他幾百萬兩銀子,甚至爭取賺他上千萬兩,這位洪公子不是說了嗎?他要一直堅持下去,直到把這個嬌嬌姑娘弄到手才肯罷休,現在才剛開始,這個嬌嬌是萬萬不可得罪的,看在銀子的份上,一定要安慰、安撫好這個嬌嬌姑娘,想到這裡,這個狡猾的鴇兒立刻換了一副面孔說道:“哎呀,我的兒哩,你是完全錯怪我了,我對你的遭遇是一概不知情的,我也是上了蔣英這個壞傢伙的當,當初他把你送到我映月樓來,我是花了五百萬兩銀子買你下來的,現在害得我血本無歸,早知是這樣,鬼才花這麼多錢買你。現在事已至此,嬌嬌你也想開點,只要你在我這裡再堅持十天半月,再和這位洪公子周旋一段時間,讓我在他身上賺回我的投資,我會替你想辦法,讓你離開映月樓。”

嬌嬌聽了說道:“你說的話當真?”

“絕對當真。雖然這裡是煙花之地,我們說話也是一言九鼎的。好,你別哭了,我的好女兒,你嬤嬤我心也是肉長的,我一見你這麼一哭,我的心也不好受。快,別孩子氣了,我們還是談正事吧,你答應的滿足洪公子的一個要求,他讓你幫他鑑別一幅畫,看是不是前朝有個女畫家李什麼照的真跡,你就給他看一下,是真是假隨你說,哄他掏幾萬兩銀子的鑑賞費來。”

“什麼俗物,我從來沒聽說過前朝有什麼女畫家,快拿開,不要拿那些俗不可耐的東西來弄髒了我的手。再說,我也不會鑑賞什麼古畫!”蘇嬌嬌氣憤的說。

鴇兒見嬌嬌氣消了很多,但還是不肯接畫,她也沒辦法,她忽然想起那位劉先生教她“咒語”,就把畫卷在嬌嬌頭上繞了幾圈,口中念道:“燕燕于飛——”可是下面是什麼經剛才嬌嬌這麼一鬧,下句早忘光了,嬌嬌生氣地說:“幹什麼,快拿起走,不然我給你撕了!”

鴇兒無法,只得轉身走了,她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下句,她邊走邊反覆地說:“燕燕于飛,差池其羽……”

蘇嬌嬌聽了,心中一驚,一個鴇兒何以知此二句詩,嬌嬌覺得蹊蹺,忙叫住鴇兒:“嬤嬤,你回來。”

鴇兒一見,就轉身回到嬌嬌身邊,嘴裡還在唸著“咒語”。

蘇嬌嬌見了說道:“別唸了,把你的畫給我看一下。”

鴇兒見了心中暗暗尋思:“這個咒語還真靈,才念幾遍,她就被迷住了!”

鴇兒把畫遞給嬌嬌,嬌嬌開啟畫卷,連她自己也驚呆了,蘇家萬物被劫毀,怎麼這幅畫會流傳到杭州城來。莫非……

嬌嬌看了好一陣,一大滴眼淚落在紙上,她趕緊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平淡地問道:“這幅畫是哪來的?”

“就是那位洪公子和那個劉師爺帶來的。那個師爺說這幅是他們花了一百萬兩銀子買來的,這麼一幅畫就值一百萬兩?那些有錢人真是揮金如土呵。這畫是真跡嗎?”鴇兒吞了一口唾液,睜大雙眼問道。

“是真跡,宋朝詞人李清照的真跡。他們人呢?”嬌嬌問道。

鴇兒見嬌嬌高興起來,就回答道:“他們二人,還有四個五大三粗的保鏢,都在大廳樓上雅間等你的訊息。他們要求要當面聽一下你的鑑定。”

蘇嬌嬌聽了嘆了一口氣說:“既然人家花了一百萬兩銀子來下了一局和棋,那就只讓洪、劉二人進來我給他們鑑定一下吧。”

“不過,他並沒有下贏你,第一關他並沒有闖過,明天還得讓他從頭過關,他已經包了明天的標,我還要讓她掏一百萬兩銀子出來,我們爭取第一關就要叫他掏五百萬兩銀子出來。”鴇兒興奮地說。

“你的心真夠狠的。一個人不可太貪心。”嬌嬌冷冷地說。

“這就叫見豬不整三分罪。我這也是為你早日湊夠贖身銀子,我的兒!早日還你自由身。”鴇兒假惺惺地說。

“快去吧,別讓人家等乆了。”嬌嬌說道。

鴇兒高高興興地走出門去,她走了幾步,回頭扁了一下嘴說:“你就去痴心妄想去盼望你的自由吧!蠢蛋。‘進了映月樓,活著別想走。’到時候老孃自有辦法對付你。哼,連你這麼個丫頭都對付不了,我還怎麼在杭州碼頭上混嗎?”

鴇兒來到八號雅間,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把腳上的鞋子也脫了,兩腳盤在椅子上,兩隻手直捶大腿,口中嚷道:“哎呀,這一趟跑得我真是腰痠背疼,比走一天路還累。這個嬌嬌姑娘脾氣死犟,好歹就是不願給你們鑑定,還罵得我狗血噴頭,說什麼不該拿那些俗不可耐的東西去幹擾她,我跟她解釋了半天,說這是大都來的洪公子花了一百萬兩買來的古董、名畫,她都不瞧一下。我把劉先生的咒語唸了一百遍都不管用,我好說歹說,好話說了幾籮筐,都不管用。最後我說,洪公子是朝廷裡吏部尚書洪大人的公子,這次來杭州就是來收買我們映月樓的,洪公子財大氣粗,有的是銀子,一旦收購成功,我們都在洪公子手下混飯吃,你得罪了他,今後有你的活路嗎?我這麼一嚇唬,她才同意鑑定。哎,我喝點茶,口我都說幹了。……”

這個老鴇兒不斷給自己表功,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蘇姑娘對畫的評價怎麼說?是真品還是贗品?”朱元璋問道。

“我們嬌嬌說了:這幅畫既然買價是一百萬兩,鑑定費起碼要十萬兩,一分也不能少。”鴇兒一邊捶腿一邊說,“哎呀,我這腿怎麼回事?抽筋了,好疼呀!我都下不了地啦!”

吳王聽了,差點笑出聲來,他說:“十萬兩,小事一樁,給!請嬤嬤在前面帶路。”

劉伯溫把一張十萬兩的銀票遞到鴇兒手上,她把銀票揣入懷中,一下從椅子上把腳伸到鞋裡,蹭好鞋子,站起來,大腿也不疼,小腿也不抽筋了。劉伯溫笑道:“銀子這東西真是好東西,包醫各種疑難雜症!”

鴇兒說道:“洪爺的事,就算我跑斷了腿,我也樂意。嬌嬌說了,只叫洪、劉二位爺進去,其他的人在這裡等一下。”

“好,你們四位就在這裡等一會,我想在這個樓裡的安全,嬤嬤會負責的。”吳王對其他四個人說道。

“這一點請洪爺大放寬心,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樓的主人是誰,誰吃了豹子膽,敢在我這裡興風作浪?”鴇兒拍著胸膛,底氣十足地說道,“那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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