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放下手中的筷子,拍了一下腦門說:“昨天晚上,我把你的情況給謝華說了,她說,我們武館裡來了一個姑娘,今年二十歲,模樣長得十分俊俏,武功也不錯,她說她要找一個武功比她好的,有出息的青年作丈夫,我看你倆倒是很相配的,謝華不讓我告訴你,說今天她去作工作,等謝華工作作好了,女方沒有意見再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她家庭環境不錯,父親是個員外,家有田地幾百畝,這個女子很特別,文武全能,館裡追她的人不少,她都瞧不上,她酷愛武術,武功在館裡是數一數二的,莫非這事就印在表哥你身上?”

“看,你的喜事這不就來了,你的紅鸞星是不是也動了?”元璋說完,三人都笑起來。

“那我什麼時候參軍呢?”徐達問道。

朱元璋想了一下說道:“這個事緩三五天如何?我先探一下郭大帥的口風,郭大帥這個人沒啥主見的人,我去給他說,我有一個朋友或表弟要來投奔他,看他把你怎樣安排,如果是把你放到別處去當一新兵,把我們三人分開就沒意思了。目前我準備稟明郭大帥把我的那一百人拉出來,下鄉清剿元兵,他目前最怕元兵再來行刺他,我想他會接受我的建議的,一方面剿元兵同時進行招兵,這時,就是你參軍之時,那時你來當我這個大隊長,這樣,我們三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湯和附和著說:“對,大哥這個安排很好,你就等三五天吧!”

“好,我一切都聽大哥的。只要不把我們三個分開,怎麼都可以,當兵也行。”

“開玩笑,讓你去當個兵,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那不埋沒了人才?”朱元璋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弟兄是不能分開的,我們就是要組織一個弟兄軍,一起闖天下,打天下。那才能成就大事。”

徐達想了一下,點著頭說:“好,就等三五天,十天半月也行。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先忙大哥的事。哎,張半仙還在老地方算命,我們吃了飯就去找他。”

三人吃完飯,就去找張半仙,他還是在那個老地方給過往行人算命。

快到了,朱元璋仍舊把帽子摘下來揣入懷中,露出一個和尚頭。儘管只有三個月的時間,頭髮長了不少,但仍舊可以看出是個和尚模樣。

朱元璋走上前去對鐵嘴張半仙說道:“張半仙,你還認識我們嗎?”

張半仙扶了一下眼鏡,看了三位一眼說道:“此地人來人往,去的千千,來的萬萬,我怎能記得那麼多嘛!”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朱元璋說道,“五年前我和這位徐公子,在你這裡和一張八字,你狠狠地敲了我們一兩二錢銀子,你搞忘記了?”

八字先生站起來把眼鏡扶正,仔細看了一下徐達和朱元璋,好像想起了什麼,好一會才省悟道:“對,對,有這事。你們今天來幹什麼?算命?測字?和八字?看期?我一律從優打八折,打八折。我記得上次是徐公子和一個小和尚……”

“現在小和尚變成大和尚了。”朱元璋說道。

“請問三位,你們三位是來幹什麼?”張半仙問道。

湯和把馬小姐的八字放在桌子上,朱元璋從桌上拿起筆來,迅速在一張紙上寫道:戊辰年九月十八日,未時。然後,將兩張八字放在一起交給張半仙,張半仙先將二人的八字分別排在一起,分別抄在一張大紙上,排了好一陣,又是翻萬年曆,又是翻書,又是推算,嘴裡喃喃地說:“奇怪, 這兩人的八字怎麼會是這樣,男方的八字是辰醜戌未,女方是未戌醜辰。男方是四庫俱全,女方是四宮俱大。”

湯和緊張地問:“張先生,二人的八字怎麼樣?能相配嗎?是不是有相剋的地方?是不是可以相配成夫妻?”

張半仙並不回答,只顧忙自己的事。又過了好一陣,八字先生才抬起頭來對朱元璋說道:“恭喜你,軍爺,八字和好了,恭喜你,你們的八字可以說是天地絕配了!”

朱元璋說道:“你們算命的人都是這樣,專撿好聽的說,說得人家高興,可以多給你些錢財。”

張半仙搖搖頭說道:“你的八字好壞我相信你是清楚的。我再明確地告訴你,你這位未來夫人的八字你還不知道,她和你一樣好,你是四庫俱全,她可是四宮俱大,‘四宮俱大,母儀天下’,是天下第一夫人的命,你懂嗎?”

朱元璋說道:“哎,我是個和尚,哪有什麼夫人嘛。”

朱元璋指著湯和說道:“是這位軍爺要娶媳婦,不是我和尚。”

張半仙把筆往桌子上一放,兩眼直視朱元璋說道:“軍爺,你別來騙我張半仙了。你早已不是和尚;你現在是雙喜臨門,官運亨通,一帆風順。跟你說實話,你們倆這八字叫‘龍鳳配’,夫妻雙雙貴不可言。算到你們這八字,我要歇業三天,否則要短壽的,我師爺,師父算了一輩子的八字,也沒有遇到過像你們這樣的好八字,今天我遇上了。合八字和看期的銀子我也不敢要了,只請軍爺你這張紙上留下‘鐵嘴張半仙’五個大字,並簽上你的大名,留給我作個紀念,他日我們好相聚。”

張半仙一席話把元璋等三人說得面面相覷,啞口無言。張半仙把兩張合好的八字摺好,遞給朱元璋道:“軍爺,我張半仙首先祝你們的婚姻美滿幸福,並祝你的事業一帆風順,鵬程萬里。”

朱元璋在一張紙上真的寫了“鐵嘴張半仙”五個桃子般大小的字,並在左下方簽上“朱元璋”三字交給張半仙。張半仙看了一下補充道:“請落上今天至正十二年五月十三日。”

朱元璋又重新寫上日期,張半仙如獲至寶,用嘴吹乾墨跡後,摺疊起來,夾入萬年曆中,收拾好所有東西,裝入布口袋,對三人拱了一下手說道:“請三位前途珍重,後會有期。”

說完,就揚長而去。三人立在原地望著張半仙遠去的背影卻無言以對。

湯和把合好的八字開啟一看,上面全是些“吉祥如意”,“天作之和”的讚語。最後一項寫著“佳期今年五月二十八日未時為吉慶之期。”

湯和收了八字,對朱元璋說道:“走,大哥,我們回帥府吧!今天是五月十三,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你就準備作新郎吧!駙馬爺。我現在可以回帥府向大帥交差了。”

朱元璋沒有出聲,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發呆發怔。這一切來得是那麼突然,真叫人措手不及。幸福這東西就是這樣,有時你想呀,望啊,盼啊,它總是不見蹤影。就像大旱之望雲霓,讓人望穿秋水,讓人絕望;有時,它又像天上的隕石一樣,突然落到你的頭上,使你毫無思想準備,如墜雲裡霧裡,叫你連高興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朱元璋拍了自己一下額頭,好使自己清醒些,忙掏出二兩銀子遞給徐達道:“兄弟,去,你追上去交給他,就說是你給的。我們這是喜事,可不能虧了人家,他這是小生意,掙點錢也不容易。”

徐達接過銀子,向張半仙走的方向追去,追了一條街才追到,徐達叫住張半仙說道:“張先生,你稍停,你忙了好半天。再說,他是喜事,怎麼能不給銀子呢?他的銀子你可以不要,我給你的你總該收下吧?”

張半仙毫不客氣地從徐達手中抓過銀子,放入懷中說道:“你的銀子我收了。為了感謝你,我允許你提三個問題,我如實回答你。”

徐達問道:“張先生,你怎麼知道他沒當和尚在當兵?”

張半仙立在樹蔭下說道:“兄弟,我們真人面前就不說假話,其實幹我們這一行的人就是要善於觀察各種過往行人,注意分析各種人物的心理狀態。你們還沒到我攤上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他把紅頭巾摘下揣在懷中,第二,他的頭髮已有寸多長,這兩個現象結合在一起說明三個月以前他就不是和尚了,他雖然摘下頭巾,衣服褲子鞋子還是紅巾軍裝束,所以,我知道他是紅巾軍。就這麼簡單。”

徐達又問道:“你怎麼知道他要結婚?”

張半仙伸出兩個指頭說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了。我告訴你,其實說穿了很簡單,一點都不神秘。一個人對自己的生辰八字,那是記得再清楚也不過了,就連父母、兄弟、姊妹都沒有自己記得牢。我一天要給人合不下十對八字,其規律是這樣:給人家代辦,是寫在紙條上拿來的,在我攤上臨時寫是自己的;所以今天你們也不例外,戴紅頭巾的軍爺手拿紙條,那是給人代辦,和尚軍爺是自己給自己寫,而且寫得特別快;由此看來,他參軍三月就要結婚,一個和尚能作到這一步,那一定是事業一帆風順,才獲得了那個女子的芳心。從他的動作來看,喜氣洋洋的樣子,我也知道:他很滿意這樁婚姻。情況就是如此,你明白了嗎?”

徐達又問:“他們的八字是‘龍鳳配’,‘天地絕配’,這是真的嗎?”

張半仙聽了,站在原地不動,兩眼看著徐達說道:“徐兄弟,你今天又不是第一次到我小攤上來,我們相識幾年了,你和尊夫人的八字也是我給你們合的,你們不是很幸福美滿嗎?當然,作為八字先生,經常愛說些假話騙騙人,這也是常有的事,所謂:‘八字先生的嘴是肉皮兩張,騙了東方騙西方,騙了男方騙女方。’譬如:婚姻之事說些恭維話,有病痛之人說些安慰話,遇上土財主說些災難病痛之類的話嚇唬他們,好敲他們的竹槓,這也是有的。可以這樣地說:沒有一個八字先生不說謊話和假活。如果八字先生什麼都能算準,我何必在這個街頭巷尾被風吹雨打,日曬雨淋?我早給自己算準,然後作生意去了,早成了百萬富翁。”

徐達聽了,哈哈大笑道:“老兄,你說的是大實話。”

張半仙繼續說道:“至於你大哥的八字,我給你開明說了吧,書上確確實實是這樣說的,這一點我是不敢瞎說的,我的師爺、師父他們這樣說過,而沒有見過。我也是第一次遇上。書上說的‘四庫俱全——貴不可言,四宮俱大——母儀天下’,今天巧就巧在一個‘四庫俱全’的男人和一個‘四宮俱大’的女人結為夫婦,這就是‘龍鳳配’。‘龍鳳配’的話可是不敢亂說的,朝廷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罪名是妖言惑眾。我一旦說準了,這就是洩露天機,要遭天譴的,輕則眼瞎,重則喪命。我沒有必要為這些話的真假惹得天怒人怨。請徐兄你也到此為止,不要到處亂說,連我也只在口頭上說說,而不敢寫在紙上的原因。關於‘龍鳳配’之說,千萬保密,免惹殺身之禍,事關重大。正是因為這樣,我不要他的一分一文,決定來賭一局。”

徐達問道:“你賭什麼?和誰賭?”

張半仙從腰裡摸出一種廉價的旱菸卷抽起來,他邊抽邊說:“我這個人就是好賭,但我不賭打牌、擲色。我賭是和天賭,和書賭;比如說,當我看到你哥和你未來嫂子的八字,我就要看看他們的結局,是不是真的‘貴不可言和母儀天下’,如果是,我認輸;如果相反,我就有權來修改書,不能讓謬誤留傳於世,誤了我們的子孫;所以我今天不收他的銀子,要他一幅字條,如果將來他發達了,他今天給我的題字我用一小扁題上,你說我這個小扁不就價值萬金了,那豈是二兩銀子能比的嗎?如果不實現,我也沒有什麼大的損失。起碼我知道書上講的不正確,我也收穫不小。”

徐達聽了覺得很新鮮,就說道:“老兄,你賭得很特別,你很有遠見,到底是張半仙,鐵嘴張半仙就是和常人就是不一樣!”

張半仙繼續說道:“至於說算到這樣的八字,多少有些洩露天機,要停業三天,這是師父教我的。正好,我的小舅子後天結婚,我能不停業嗎?好,到此為止,三天後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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