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十月十一，四川省保寧府南江縣
護廠隊中軍大營
第二天早上起來，吃過早飯以後，藍采和就傳令各部，整理好行裝，準備去接防巴州衛的營地。
可是左等右等，顧純如那邊一直沒有訊息過來。
藍采和確實挺著急的。
家裡每天都有一屁股的事，只要他不在，就有很多工作會被掛起來，無法繼續進行下去。
雖然如今華陽學院已經有將近兩百名學生，但據藍采和的觀察，其中大部分都是傳統意義上的腐儒，這些人只對四書五經和吟詩作對感興趣，而從生理上牴觸科技道的新學問，所以，勉強學完小學課本，熟練掌握加減乘除之後，把這些人派到小學或者是礦工掃盲班任教，就是他們的最佳出路 。
當然，如楊慎楊銳，李牧，白素素白亮亮這樣頭腦靈活，願意接受新事物的聰明人也有不少，雖然比例不高，但也總有五六十人。
他們對於物理，化學，幾何，機械，製圖等等初中課程興趣濃厚，不少人都表現出特別的潛質，但終究基礎太淺，做助手還行，距離獨當一面還差得遠。
大明朝的交通條件實在是太差，想著自已這次出來剿匪，還不知道要耽誤幾個月的時間，藍采和難免焦急。
至於此行的危險性，他倒不是很擔心。
上次吃了白蛟龍的大虧，孟三也因此而死，並不能說明流賊厲害，只怪自已太心軟。
如今自已已經修煉得心硬如鐵，護廠隊的裝備又有所加強，對付一般土賊，完全不在話下。
藍采和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顧純如不是不著急，而是一直在羅義的帳篷中討價還價。
羅義聽說從漢中府過來的這股團練武裝，願意接手光霧山剿匪戰場之後，自然是心頭一鬆，臉上卻還得做出壯志未酬的遺憾模樣。
顧純如的意思是，既然這場仗巴州衛只打了一半就走，那就應該遵守職業道德，把預付的錢糧也留下一半，以便護廠隊接手以後有飯可吃。
羅義當然不肯。
吃到肚子裡面的肉，怎麼可能再吐出來？
但顧純如也死活不鬆口。
他一個讀了幾十年聖賢書的知縣大老爺，為了實實在在的幾千兩銀子，就這麼在羅義帳中撒潑打滾，兩個人鬧了個不可開交。
最後還是羅義臉上實在掛不住，也為了能夠儘快脫身，只好咬牙退了顧純如三千兩銀子，兩個人才握手言和。
等到兩支隊伍完成換防，竟已經是傍晚時分。
顧純如一掃昨日的愁眉苦臉，他拎著一個竹編飯盒，滿面春風地來到藍采和的大帳，還沒進門就大聲笑道：
“藍道長，也請嚐嚐我家廚子的手藝。”
宋月兒上前接了，擺在桌子上，開啟飯盒，端出來一個大碗。
藍采和沒事幹，正在四處溜達，看見顧純如送禮過來，便上前觀看：
“誒喲，這不是蓋澆飯嘛，”
藍采和有些納悶：
“現在應該還沒有辣椒啊，這回鍋肉怎麼也能做得紅彤彤呢？”
他也不坐下，只隨手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肉放進嘴裡，嚐了嚐，味道很濃郁，但確實沒有辣椒在裡面。
小橘子站在旁邊看著，口水不小心流出來，滴在腳下的草地上。
藍采和狠狠瞪她一眼，把筷子扔給她去吃，自已陪顧純如聊天。
南江縣匪患嚴重，顧知縣在此地久病成醫，雖是文官，卻對匪情知之甚詳。
除了幾個本地土匪山寨，他還著重介紹了總在川北各縣流竄的棒棒賊的情況。
棒棒賊的最大特點，就是兇殘。
每過一地，比如殺光燒光搶光。
為了擴大隊伍，凡是被他們擄去的鄉民，一概都要被長繩捆住，穿成一長串，半年一年也不鬆綁。
為了防止俘虜逃跑，常常要在他們臉上刺字，比如寫上“某某大王”“某某屬下”的字樣。
如果還有不順從的，那就割掉耳朵，或者砍掉一隻手，剜掉一隻眼。
所以，在川北一代山林中，這樣的半殘廢特別多，人不人鬼不鬼的。
棒棒賊還吃人。
他們吃人不是為了做樣子嚇唬人，而是真的吃人。
除了現殺現吃，吃不完的那些，還會像熏製野味一樣，將人肉熏製儲存起來，作為行軍乾糧。
按照顧純如的描述，他們把一條一條的人腿，像熏製火腿一樣，成排成排的整齊掛在繩子上，在風中搖擺。
藍采和雖然也打過幾仗，見識過戰場的慘烈，但一想到這樣的詭異畫面，胃部還是忍不住陣陣痙攣，後背汗毛乍起，晚飯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了。
把顧純如勸回去睡覺，藍采和召集了第一次作戰會議。
與會的除了藍采和，還有護廠隊大隊長韓長捷，大隊長馬保國，特戰隊隊長葉凌風，警察局局長小橘子。
葉凌風和小橘子，都是享受大隊長待遇，所以，這四個人現在是平級的。
首先由葉凌風介紹已經收集到的基本情況。
他把一張自已繪製的光霧山簡圖平鋪在桌子上，道：
“光霧山匪寨大當家的名叫曾大成，
手下有八個頭領，號稱八大金剛，統領著上千土匪。
他們在本地盤踞十幾年，對附近道路和地形極其熟悉。
上山道路狹窄險峻，被他們設定了很多處關隘，易守難攻。
巴州衛兩千官兵，在山路上打了半個月，
也只是攻佔了第一道關隘，還死傷了兩百多人。
咱們護廠隊明天應該怎麼打？還請總司令示下。“
藍采和掃視面前四人，沉聲道：
“根據各方面傳來的情報，我們追擊的白蛟龍一夥兒流賊，
很有可能已經加入了號稱川北十三家的棒棒賊，
目前正在通江縣境內活動。
所以，為了防止這傢伙再次溜掉，
我們必須儘快解決光霧山這一股土匪，
然後立刻移師通江縣，跟川北十三家的幾萬棒棒賊進行決戰。
至於明天的仗該怎麼打？
大家都談一談各自的意見，
我的要求只有兩點，
第一是要快，要乾淨利索，不能像巴州衛那樣，一磨蹭就是半個月。
第二是要穩妥，儘量不要有傷亡。
按照我們護廠隊現在的裝備水平，只要戰術得當，
絕不應該出現重大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