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麟是天啟朝的進士,做過京官,在戶部任職多年,朋友故舊遍天下,在漢中府地面上,絕對是一等一的人物。
他老人家能來,實在是太給面子了。
其實,雖然楊家父子對於藍采和的科技道很感興趣,但其實他們最初的方案,還是比較保守的。
楊錦麟的意思是,先派楊銳過來入學,試一試科技道的深淺。而楊慎則繼續在家溫習功課,準備來年的科考。
卻不料大兒子楊慎因為父親辭官的緣故,對於謀取功名也不如之前熱切,他表示要和弟弟一起到銅錢壩求學,效果不好的話,再退學回家不遲。
楊家兄弟到了銅錢壩之後,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在他們的印象裡,王啟年的鐵礦山也就是五六百人的規模,裡面全都是些出苦力的粗魯漢子,根本乏善可陳。
這次過來了才發現,鐵礦山早已今非昔比。
從鐵礦山到鑄錢局大院,十幾個工廠一字排開,數不清的高爐和煙囪,日夜噴著濃煙和火焰,運輸工件和原料的大車,沿著鐵軌在不同工廠之間來往穿梭。
數不清的成品半成品堆滿了一排排的倉庫。
其間日夜忙碌的工匠就有幾千人,不事生產,專門訓練的護廠隊,就有一千人之眾,被服廠裡,數百名婦女緊張勞作的情景,至今還讓兄弟倆暗暗咂舌。
楊錦麟就是聽了他倆的彙報以後,才改變主意的。
藍采和如今的局面,大大超乎他的想象。如此發展下去,到了明後年,銅錢壩豈不是要聚集數萬人,建成藍采和九層塔理論裡的第二層甚至第三層?
楊錦麟感覺不能再等,他必須立刻參與進來。
藍采和笑道:
“叔父自然不能以學生的名義過來。
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就請他老人家來擔任咱們華陽學院的山長,
你們倆做他的助手,幫他處理瑣事。
這樣一來,叔父他老人家在銅錢壩地位尊崇,
卻又不至於太過勞累。
敏行,立新,你們看這樣可好?”
楊銳眼睛都睜圓了:
“不是,江寧,你是說,
你自己不當華陽學院的山長,要請我父親來當?”
他們哥倆對於藍采和這個表態非常吃驚。
要知道,在大明朝,能做這麼一個數百人規模的學院山長,那是極為難得的機會和榮譽。
從此以後,從學院走出去的學生,理論上一輩子都是山長的弟子。
對於讀書人來說,著書立說很重要,桃李滿天下則更加重要。
藍采和卻毫不在意地搖搖手:
“我不當,就請叔父來當吧。
我除了講講課,主要工作還是在廠裡。”
楊慎帶頭,兄弟倆站起身來,鄭重拱手致謝,稱讚藍采和品格高尚,誠摯可交。
搞得藍采和一時手忙腳亂,渾身頗不自在。
大事說完,楊家兄弟放鬆下來,三個人開始圍著茶几抽菸喝茶吃瓜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胡亂聊天。
楊慎想起一事,問道:
“江寧,若是有人要帶妻兒老小過來,學院裡是否要收費?
又收多少比較適當呢?”
藍采和被問愣了:
“還有人是帶老婆來上學的嗎?”
楊銳笑道:
“現在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我們有個朋友叫做李牧的,也有秀才功名,
但未考取廩生,家境就頗為不好,
平時僅僅靠著老孃幫別人做一些縫縫補補的針線活勉強度日。
此次我等召集讀書人過來,他就最為積極。
他原本以為到了這邊,肯定是要吃苦受罪的,
但是學院發的補貼畢竟豐厚,攢下來捎回家裡,便可以大大改善家境。沒想到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不但吃得好,住的也好,
那個大火炕啊,足夠一家人住。
所以這傢伙就動了心思,私下裡過來打聽,
能否把老孃也接過來,吃住都在學院裡,
一冬天過去,家裡不知能省下多少柴炭糧食。”
藍采和聽得目瞪口呆。
“還有這種事啊?我之前還真是沒想到。”
“那是你公子哥脾氣,不知道這些讀書人的艱難,”
楊慎笑道:
“都是生活所迫啊。
但凡有一點可以省錢的機會,書生們都是要極力爭取的。”
藍采和不禁搖頭苦笑:
“唉,這些讀書人確實不容易。
那就讓他們把家人都搬來吧,無非是多幾張嘴,多吃幾斤糧食罷了。”
楊慎連忙搖手阻止:
“不可不可,凡事得有個章程才行。
他把老孃接來,就要單獨佔據一間宿舍。
別人都是兩人一間,肯定會有意見。
再說啦,有人把老孃接來,就會有人把妻兒接過來,
如果學院都不收費,
那麼就會有人把兄弟姊妹,七大姑八大姨都接來,
反正是白吃白住,大火炕也睡得下,
那咱們學院豈不是整天亂糟糟的,還如何傳道授業解惑?”
藍采和覺得他們說的有理,但又感覺有些不對,問道:
“你是說,現在的安排都是兩人一間宿舍?
明明咱們一個四合院三十間宿舍,兩個四合院就有六十間,
現在一共才來了三十八個人,
你直接讓他們每人住一間房不就行了?”
楊慎笑道:
“誒呦,江寧啊,那可萬萬不行。
現在學院招生的訊息剛剛傳出去,肯定陸續還有人來,
到過年前後這段時間,
我估計最少還要來二三十人,弄不好還會更多。
到那時候沒有地方住,才是大大的麻煩。
我原本都想著安排三四個人同住一間宿舍的。”
藍采和搖頭,他實在無法想象,四個大男人天天並排躺在一個炕上睡覺的畫面,便道:
“好好好,那就按照你們的辦法來。
至於收費嘛,我覺得接來一個人,咱就每月收他一兩銀子,
接的越多,收的越多。
嗯,不過,小孩子可以不收。”
楊慎道:“一個人收費一兩銀子?是不是稍微多了點?”
藍采和得意道:
“不多不多,咱的目的又不是收錢,只是想阻止他們搞亂學院嘛。
他們如果覺得不合算,自然也就不打這個主意了。”
楊銳卻笑了:
“哈哈,江寧,只怕你算數再好,也還是算不過李牧。”
“怎麼講?”藍采和不解。
“很簡單吶。
據我所知,這件事李牧已經算計好了,
他把老孃接來,你即便要收他一兩銀子,
但他可以讓老孃去被服廠做工,每月還能再賺二兩銀子的工錢,
反正怎麼算都是合算。”
三人盡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