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寡婦回到自己房間時,見小青已經在炕上歪著織毛衣,就訓道:
“你咋又上炕了?
我看藍公子屋裡還亮著燈,肯定還沒睡呢,
你也不在那邊多伺候一會兒?”
小青正在一對兒一對兒地數數。
她剛剛學會打毛衣,生怕織錯了。
楊寡婦見小青不理她,就拿了東西,自去洗漱。
回來後關了門,一縱身,仰面躺在大炕上,嘆道:
“誒呦,這大火炕睡著是真舒服。
瓜女子,你看娘這一步棋走得漂亮吧?當時你還不情願。”
原本楊寡婦帶著女兒在漢中城裡做小生意,兩個人每天起早貪黑,委實辛苦,一個月下來,攢不下二兩銀子,還時不時被街面上的流氓混混欺負。
自從機緣巧合,認識了崔元方和藍采和以後,楊寡婦就動了小心思。
她藉著去給崔元方請安的機會,提出要上門來給崔老爺家當傭人。
崔元方雖然沒有答應她們娘倆,但卻替藍采和答應下來。
當時,小青確實有些不高興,覺得在府城的日子雖然苦些,但總也好過兩百里外的窮山溝吧。
不過來了銅錢壩以後,她才不得不佩服老孃眼光的深邃和毒辣。
藍公子為人隨和,對她們娘倆很是客氣,廚房的活也不多,每人每月還有三兩銀子的工錢。
楊寡婦接著訓道:
“哎呦,你這孩子,今年都十六歲了,咋還這麼不懂事呢?
過兩天,等娘走了,我看你怎麼辦!”
小青撇嘴道:
“切,我看您老這身子骨,再活三五十年,也不是啥難事。”
楊寡婦笑道:
“你胡說啥呢,瓜女子!誰說我要死了?
我是說過兩天,我就要搬到李大隊長房裡去住,
往後娘可就沒工夫照顧你了。”
小青瞬間停下織毛衣,雙眼瞪得溜圓:
“啥?您想跟著李大隊長?”
楊寡婦得意道:
“那是。
你是沒見他剛才的眼神,
哎呀,上上下下這麼盯著我看,
你娘我差點就回不來了……”
小青還是有點不太相信:“可是,您老都三十五啦。”
楊寡婦壓低聲音:
“別胡說,誰說你娘三十五啦?
李大隊長二十八歲,我告訴他,我今年三十一,女大三抱金磚嘛。
你以後出去不要胡說啊,記住,你娘就是三十一歲。”
小青道:“誰信呢?我都十六歲了,你咋才三十一?”
楊寡婦一臉的洋洋得意:
“反正你記住了,你娘我今年三十一歲。
我只是結婚早了一點,所以女兒十六了。“
小青還是難以置信:
“我不信。李大隊長莫不是個瓜慫?你說啥他就信啥。“
楊寡婦懶得給她解釋,只道:
“瓜慫?他才不是瓜慫,人家精明得很。
三十多歲的女人多好啊,知冷知熱,最會伺候男人。
嗐,跟你說這些幹啥?說了你也不懂,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又教訓道:
“沒事你就多跟在藍公子身邊,
他渴了餓了,你就伺候他吃喝,
他幹活累了,你就給他捏捏肩捶捶腿,
他要出門,你就伺候他穿衣服,反正不要總是跑回咱屋裡躲著。”
小青撅著嘴:
“又不是我偷懶,是桃花姐杏花姐她們倆整天攔著,
我都湊不到公子裡屋去。”
楊寡婦罵道:
“這兩個騷狐狸!
反正你沒事多在藍公子眼前晃晃,
這男人嘛,都是那個德行,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
桃花杏花都是丫鬟出身,只不過比咱們早來兩月,
現如今都得了姨奶奶的身份,說出去也是有面子的。”
小青剛剛織好的幾圈毛衣,好像又打錯了,她一邊往回拆,一邊哼哼道:
“可是,妾室終究沒有當家大娘子來得體面。”
楊寡婦眉毛一立,罵道:
“你懂個屁!
要是能做大戶人家的妾室,當然好過窮苦人家的正妻。
貧賤夫妻百事哀啊,瓜女子!
尋常人家的正妻,生兒育女,伺候男人,伺候公婆,洗衣做飯,
縫縫補補,下地幹活,我問你,
這一樁樁一件件,有哪一樣是你能躲得開的?
能勉強活到三四十歲,四五十歲,那你就燒高香啦。”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繼續罵道:
“你再看這些大戶人家,人家的吃穿用度,根本就不算計。
平常洗個澡,洗個衣服,都不用去挑水,
也不用自己燒水,只一開水龍頭,嘿,熱水就出來了。
你看那些大戶人家的丫鬟,一個個都是細皮嫩肉的,吃過啥苦?
更別提家裡的妻妾了。”
小青無奈點頭道:“好好好,我聽孃的就是。”
楊寡婦十分滿意她的態度:
“嗯,乖,等你跟了藍公子,娘跟了李大隊長,
咱娘倆就算是熬出頭了。
以後要是咱娘倆都能生個一兒半女……,
嗐,那日子可就……“
李雲龍病了以後,楊寡婦跑前跑後地貼身伺候,其實原本不是她自己的主意,而是王啟年的點撥。
自從王啟年否定了李雲龍擴編護廠隊的想法以後,李雲龍就開始裝病,這種冷暴力讓王啟年很不舒服,畢竟都是兄弟,鬧得太僵,面子上總是不太好看。
他想到的對策,就是沿用對付藍采和的方法,使用美人計,來加強自己對於局面的整體控制。
只是他覺得專門再去給李雲龍物色幾個小丫鬟,實在太費神,也太過刻意,於是便想到了楊寡婦。
楊寡婦雖然年歲大了一點,但風韻猶存,特別是磨盤一般的大屁股,對於李雲龍這樣的粗漢子,很有殺傷力。
第二天早上,當藍采和推開李雲龍房門的時候,立刻就被一股濃烈的硫化氫味道,嗆得他頭暈目眩。
他只好站在門口足足等了五分鐘,才屏著氣進去開了窗戶,放新鮮空氣進來。
李雲龍還在炕上矇頭大睡。
藍采和站在床邊勸道:
“二哥,這雞蛋啊,是好東西,
可一次也不能吃太多,要不然消化不了。“
李雲龍在被子裡甕聲甕氣道:
“楊寡婦的一片心意嘛,不吃完也不能扔了。“
藍采和道:
“別在我這兒躺著了,二哥,你趕緊回隊伍上去吧。
準備一下,這兩天咱們就擴編護廠隊。“
聞聽此言,李雲龍猛地把被子一掀,一個鯉魚打挺就跳到藍采和跟前,帶著一股新鮮的刺激性氣味。
藍采和連忙退後兩步,又摒住了呼吸。
“你是說,你同意了,老四?”李雲龍盯著藍采和問。
“我啥時候說過我不同意了?
咱護廠隊現在才一個大隊,肯定是要擴編的。”
“那你說,咱們這次擴多少?”
“再擴一個大隊吧?
以後咱們編成兩個大隊,你當總隊長。”
李雲龍喜出望外,抬手在藍采和肩膀上重重一拍:
“好好好,就按你說的辦!”
然後又有些猶豫:
“可大哥對這事似乎不太同意啊,要不你去找他再說說。”
王啟年那邊,藍采和其實並不擔心。
此事的原委,他自然很清楚。
王啟年當初被李雲龍嚇尿過,所以即便是後來幾個人結成了異姓兄弟,他們倆也一直不是太親近。
再加上王啟年的商人本性,對於銀錢和武力孰輕孰重,始終認識不到位。
“放心吧,這事兒你不用管,我來處理。”
李雲龍向著藍采和一抱拳,早飯也顧不上吃,一溜煙回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