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麼練下去，不出問題才怪呢，沒人這麼培養小孩的。
當然，風笑塵沒有養過小孩，他得自己領悟。
某天，風笑塵寫家書時，君無恙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風笑塵突然問道，“會寫字嗎？我教你。”
“會。”
風笑塵拿著杯子，那口茶差點沒把自己嗆死，失算了。
“你……阿孃教過?”風笑塵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三歲就摸筆了。”
聞言，風笑塵又是一驚。三歲?這小孩是成精了嗎？有什麼是他不會的嗎？自己三歲的時候在幹嘛？反正是沒什麼記憶了。
“那你都念過些什麼書？”風笑塵又換了個問題。
“沒……沒有，以前在林府，不讓……看書。阿孃只教我習字，我大部分字都能認識，但是……沒有碰過書。”
看君無恙一臉羞赧，頭都低下去了。
風笑塵覺得大可不必，你已經很優秀了。雖然自己也算是文武雙全，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強勁的對手，對方還是個比自己小了七歲多的小孩。
頓時感覺自己白白多活了七年多。
風笑塵在心裡嘆了口氣，把家書收好，道，“阿恙，你坐我旁邊來。”
君無恙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方凳不算長，但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和一個十歲的孩童坐在上面就剛剛好。
風笑塵抽出一本書，道，“《三字經》知道嗎？你先跟著我念，然後我教你其中含義。”
“你今天把這幾句先背下來，學得好就有獎勵。”風笑塵拿毛筆圈了一塊出來。
“有什麼獎勵？”君無恙的眸子亮了亮。
“我帶阿恙出去玩，怎麼樣?”風笑塵輕哄道。
整天待在軍營裡確實悶，君無恙一天能接觸到說上話的人也就是風笑塵和炊夫爺爺。
之前還有將士偶爾來了興致，會給君無恙當陪練。
但最後都被風笑塵給打發走了。
確實無聊。
君無恙瞥了一眼書本，正色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
“行了，你別背了，我相信你會了。”
風笑塵打斷他，雙手伸過去揉捏他的臉頰。
小孩子的臉軟軟的，很柔嫩，像白白軟糯的棉花糖一樣。
“你不會是有什麼過目不忘的本領吧？”風笑塵邊揉邊問。
“木……有，憋……捏辣，將群。”
君無恙話都說不好了，有些抗拒地往後傾。
“當”地一聲，凳子翹頭了，重心不穩，向一邊倒去。
風笑塵迅速地護住君無恙的頭，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因為避讓不及，風笑塵一口親君無恙側臉上了。
軟的。
感覺還有點甜。
風笑塵把人拉起來，凳子扶好。
發現君無恙抿著個小嘴，看上去不怎麼開心。
“你怎麼了？”
“我阿孃說了，不可以亂親女孩子，也不可以給女孩子亂親！這是……非禮！”
風笑塵驀地一下臉就燒起來了，長這麼大，沒和什麼女孩子親過啊？
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也有不少愛慕他的女子，但他都看不上。
回過神來，才反駁道，“我是男孩子，不是女孩子！”
“哦——”君無恙長長地哦了一聲。
“而且你一個小孩，我親你一下怎麼了？又不是故意的。”
風笑塵糾正道:“而且，這不是非禮！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就不要亂說。”
君無恙固執地道:“我知道，非禮就是不禮貌的意思。”
風笑塵眉峰微蹙，他好像知道，又不太知道。
小孩子還是要從小教育的好，“不是所有的親吻都是非禮，知道嗎？互相喜歡的人就不算非禮，這是表達友好。”
“那將軍喜歡阿恙嗎？”君無恙疑惑。
“喜歡啊，你就好比我幼弟一樣，又聰明又可愛。你要是我父親的孩子，他可能現在都得高興活了！”
風笑塵說得起勁，全然沒有注意到君無恙已經湊了過來，大大方方地親了他一下。
剛好親在嘴角，風笑塵頓時感覺渾身麻木了，又麻又木。
“阿恙也喜歡將軍，將軍人很好！”
“嗯，知……道了，”風笑塵岔開話題，“你不是說沒讀過書嗎？”
“沒看過書，但那個阿孃教過，只知道那個，其他的真不知道。”
哎，《三字經》白買。
聽君無恙說過一些自己的身世，風笑塵此時還是會不由得感慨，阿恙的母親真乃奇女子也。
如果她還活著，一定會培養出很優秀，很健康的孩子吧。
“走吧，”風笑塵起身，“帶你出去玩，再買點適合你看的書。”
天有些冷，但風笑塵的話卻像三月的柳枝在風中自由的擺動，枝條纖細。拂的不是春風，是君無恙的心。
梨州雖不是繁華似錦，但和風笑塵剛來的時候比，已經好了太多。
風笑塵帶著君無恙吃吃逛逛，買了書，又做了好幾身新衣裳。
中途還幫年邁的老人推板車，幫小姑娘抓小偷，訓斥偷懶計程車兵……
君無恙一直跟在他身後，這個人高大、明亮又耀眼。
君無恙像籠子裡的困獸，於暗夜裡窺探星辰。
終有一天，光河流轉，日照年年。
除了仇恨，這世上好像還有足夠多的美好。
他現在很想活下去了。
陽光熾熱，白雲微漾，蟲魚鳥獸，山川自由。
風笑塵牽住君無恙的手，溫聲道，“回去了，阿恙。”
日復一日，喜歡與年歲並長，如年輪盤踞，不自知。
風笑塵二十歲生辰那天，不知道軍中的將士從哪兒得知的訊息，這幾天戰事平靜，便起鬨要給他辦個簡單的生辰宴。
風笑塵看著前一天家裡寄來的信，婉拒了將士們的提議，甚至除夕夜都沒有露面。
營帳外，思鄉計程車兵圍坐在篝火邊玩樂，笑聲連連，熱鬧非凡。
風笑塵提筆，記錄近幾天梨州的情況。
帳篷的門簾被人掀起，青白色的衣衫帶著一絲寒意，一併襲來。
“你……”風笑塵看著手裡端了一碗麵的君無恙，欲言又止。
“將軍，生辰喜樂！”
君無恙走過去，有些強勢地把桌案上的東西收走，然後把面放在桌子上。
“這是……給我的?”
君無恙點了點頭，“嗯，長壽麵，雖然我不知道將軍為什麼不喜歡過生辰。但我阿孃說了，生辰這天，長壽麵是一定要吃的。將軍這麼好的人，一定要長命百歲！”
風笑塵眼眶微酸，父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每年的生辰都會給他做長壽麵。
而父親走後，風家生了變故，每個人身上都有了更重的擔子。
至於生辰，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謝謝你啊。”風笑塵吃了一口面。
“好吃嗎？”君無恙期待地問道。
“好吃，阿恙還會做飯呢？”
“嗯，跟炊夫白爺爺學的，將軍喜歡就好。”
君無恙歪著腦袋，鬢髮也跟著晃了晃。
他出落的更加好看了，這會兒像是誰家的翩翩小公子。
話本里常說十二三歲便傾國傾城，誠不欺人。
風笑塵越看越喜歡，君無恙真的好看極了，果然自己養大的小孩，看著就是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