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威脅哀家嗎？”朱明柔美目微瞋，“辰安王手握著兵權，是想連皇家事也一起管了嗎？”
風笑塵輕嗤，“我父親當年不屑的位置，我也不會想要。”
朱明柔心中暗罵:狗屁的位置！
這話聽的好像她朱明柔捨不得皇位一樣。
“朝中大臣說我一介女子，隻手遮天，可憐陛下年幼，處處受制於人，”朱明柔冷笑，“可我也不是嗎？受制於人，從來都是。”
“太后，”風笑塵語氣緩下幾分，闡述其中利害“您並非是是非不分之人，如若此，便不會迂迴地往鑑鏡司送那封信。
無辜之人頻繁喪命，不懲處姦凶，無法告慰冤死者的在天之靈，會讓百姓寒心，讓陛下失民心。
且此案牽扯甚廣，季珩似與江湖勢力有所勾結，這勢力恐怕已經滲入朝廷之中。還望太后不要因小失大。”
朱明柔走到焚著安神香的爐前，用手扇了扇風，縹緲的白煙便貼面而來。
“道理我都懂，”朱明柔伸手煩躁地將香支折斷，“就算不用審，我也知道兇手是季珩，知道他為什麼要殺這些人。
這些年也確實是我不設防，她說得對，季珩此人行為偏激。”
風笑塵注意著朱明柔的一舉一動，沒想到她還是知道其中內情之人。
“太后是……有什麼把柄在季珩手裡嗎？”
朱明柔擦了擦手，長嘆一聲:“有，雖是前塵事，但季珩要是把手裡的東西拿出來，也能引起不小風波。
陛下年幼，朝中大多事都經過我手，讓我放政，讓我提拔官員輔佐陛下的摺子多到數不過來。”
“太后，”風笑塵道，“朝景斗膽一問，季珩手裡到底有什麼?”
“書信，”朱明柔有些發抖，“我為被父皇判了死罪的人收屍，季珩手裡有我與手下人來往的書信。
他只要拿出這書信，便可以說我在父皇及位時參與黨政，或是勾結罪臣……”
風笑塵不知朱明柔還有這樣的過往，皺眉問道:“那太后是否當真做了此事？”
朱明柔辯駁:“我當然沒有，我只是為一個可憐之人收了屍而已。她有什麼錯?我又有什麼錯?這宮裡的人心有幾個是好的，都爛了，臭了！”
朱明柔眼眶泛著紅，又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
“太后，你冷靜冷靜。”
“我沒事，”朱明柔搖了搖頭，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又重複了一遍，“我沒事。”
“書信在季珩手裡，但太后不知道他把東西藏在何處，是不是?”
朱明柔說道:“對，季珩的最後一個目標是周逢，他說五日之後，周逢還活著的話，書信便會被送往御史臺。
我不是沒有派人去搜過，什麼都沒找到，我只能確保這幾日裡季珩那宅院不能有人進出。”
“怎麼證明那些書信是太后所寫?”
朱明柔頓了會兒，道:“我當年讓人去辦事，信上蓋了公主私印。”
風笑塵無奈道:“太后，你是真喜歡蓋章。”
“但我或許有辦法能幫你把東西拿回來，那幾個人在刑部的暗牢裡關的已經夠久了。太后不能隨意處置周逢，也定不了季珩的罪，季珩的兩個手下在水牢經不住罰也已經奄奄一息。”
“你知道他們在刑部的情況？刑部有你的人?”
朱明柔警惕，那個位置是他不想要，不是坐不上去，他之前的話確實不是在開玩笑。
“等等……你說你能幫我拿回東西，是嗎?”
“嗯，”風笑塵點頭，“但我要知道季珩的殺人動機，是否與當年的莊妃案有關，太后都要說清楚。”
“是與那一案有關。”
“他是莊妃所生皇子的那一黨嗎？”
朱明柔否認:“不是。”
“他是為了一個人去報仇。那案子了結之後，記錄在冊的名字不過莊妃與那寫了血書聯合抵抗莊妃背後勢力而獲罪的官員。
莊妃受寵過甚，導致她孃家的勢力也跟著強大起來，她膝下皇子的地位竟一時勝過太子。那十四個官員或為了私心，或為了制衡朝中勢力，想出了殺害莊妃這一招。
他們認為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莊妃，只要莊妃一死，她背後的勢力也必然衰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想起來了，”風笑塵猜到了幾分，“雖然想出來了這一招，但還要有人冒險去做。而毒殺莊妃的後來被查出是先帝的另一個妃子，先帝的這位妃子是否與季珩有關?”
“嗯，只是一個美人，父皇封的。她在入宮前與季珩有婚約，後來退了婚，但季珩很喜歡她。”
風笑塵沉思片刻，道:“後來莊妃勢力敗落，結黨營私的官員也受了處罰，看上去朝堂倒是暫時穩定了。但我猜，先帝這個美人的下場最後很慘吧？”
“受了各種酷刑，虐殺至死，屍首……扔進了皇家圍獵場。”朱明柔的目光越來越冷，好像又陷入了當年的噩夢之中。
風笑塵問道:“太后，你是為她收的屍吧？”
朱明柔看向風笑塵，不安蔓延開來。
沉默了良久，才承認道:“是我，是我給她收的屍。她原本是跟著我的，被父皇看中，才封為美人。
是我害了她，她那麼喜歡自由的一個人，卻困於深宮之中，她死的時候也不過二十來歲。”
朱明柔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不斷地訴說著自己的悔意。
“是我過於天真，以為能改變自己和他人的命運。我處在那個位置上，反抗不了父皇，也反抗不了這大寧的條條框框。
我要是早些送她出宮就好了，她就不會死了。”
這是朱明柔的心結，風笑塵不知當年具體發生過什麼事，他也給不了朱明柔種種假設的答案。
世間萬事萬物，總跨不過一個“情”字。
風笑塵被她這情緒弄得困惑，卻又好像似曾相識。
她沒有再說什麼，風笑塵卻漫上了一絲感同身受的意味。
朱明柔目光悽切，看向虛無之處，懷念著一位故人。
困在過往裡，困在噩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