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恙走進鑑鏡司，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好像又有要下雨的趨勢。
昏暗無邊，烏雲像是有千斤重，覆壓著整個京城。
伴隨著一道藍紫色的閃電，有兩個百姓吵吵嚷嚷地進了鑑鏡司。
其他人聽到動靜也從書閣裡走了出來。
那兩個百姓抬著塊木板，上面還蓋著一層沾著油汙的青灰色的布。
那塊布溼漉漉的，應該是擺攤的小販用的。
幾人的心跟著一緊，雖然被布遮蓋著，但他們依舊可以分辨出那兩個百姓抬著的是一具屍體。
周慎行一下子就走到了最前面，冷靜地問道:“這是什麼時候，在哪裡，是誰發現的?”
說著便要揭開那層布，
其中一個胖胖的百姓忙道:“大人，您先等一下揭，怪瘮人的。”
周慎行停在空中的手頓了頓，又收了回去，“好。”
胖胖的百姓叫李狗，他繼續說道:“在小巷子裡發現的，還是個七八歲的奶娃娃發現的。
是賣雨具的鋪主家的小孩，跑到巷子裡玩，嚇得又哭又喊。
我們兩個是賣豬肉的屠夫，膽子大些，而且眼看就要下雨了，便把人抬到鑑鏡司來了。
我叫李狗，他叫李大拴，我們住長新街，幾位大人要是有什麼要問的就來找我們。
我們現在要先回去收拾攤棚了，等下雨就不好辦了。”
周慎行點了點頭，“你們先回去吧。”
“好，好。”李狗和李大拴不想多看這屍體一眼，走得飛快。
細細密密的小雨往下落，周慎行道，“先抬到殮屍房吧。”
“周大哥，我來幫你。”南北過去給周慎行搭了把手。
周慎行看了眼嘴抿成一條線的南北，“要是害怕就讓無恙來吧。”
“我不怕。”南北固執地搖了搖頭。
擺放好了屍體，周慎行才揭開了覆蓋著的那層布。
饒是一個長年與屍體打交道的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死者為約莫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渾身都是溼的。
眼皮凹陷下去，雖然閉著眼睛，但也能看出那處空空的。
嘴角還有淡淡的血跡，應是被雨水沖淡的。
周慎行皺了皺眉，“洛大人，你先帶小北出去。”
洛知書點了點頭。
而後周慎行才開啟這具屍體的嘴巴檢視，道，“舌頭被人割了。”
他繼續檢驗著屍體，“而且眼睛也被挖了。”
“身上有鞭傷，還有刀傷。”
“膝蓋骨也被人取出來了。”
周慎行的話一句一句傳到許驚瀾的耳朵裡，她渾身發顫，好像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師姐。”君無恙在旁邊扶了她一把，“手怎麼這麼冷，是不舒服嗎？”
許驚瀾僵硬地搖了搖頭，卻感覺五年前的那場大雨將她從頭淋到腳，墜入寒冷的深淵。
心臟跳得很快，也很疼，許驚瀾往前走了幾步，仔細地看著這具屍體。
好像呼吸都被凝滯了，半晌，才用帶著顫抖的聲音說道:“他……他的死法……和海潮一樣。”
眾人的呼吸都跟著一滯，齊齊地看向許驚瀾，眼裡有擔憂，也有驚訝。
“表姐。”吳嶽輕聲叫她。
“我沒事，”許驚瀾搖了搖頭，“找找他身上有沒有什麼能夠識別出身份的東西。”
周慎行又仔細翻找了一遍，擰著眉，搖了搖頭。
許海潮的死一直是一樁懸案，像一根刺卡在許驚瀾的喉嚨裡。
她強忍著不適，開口道:“時隔五年，兇手再次現身了。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絕不能坐以待斃。”
吳嶽也憤然道:“真是囂張至極！”
“我去給死者畫像，儘快查明身份。”
君無恙道:“長新街一帶流動的攤販較多，趕上雨季，人群稀少，但也不能如此明目張膽地拋屍巷中。”
周慎行:“死者的衣物潮溼，再根據死亡的時間推斷，兇手應該是夜禁時間拋的屍。可以找昨晚在那一帶夜巡計程車兵瞭解情況。”
許驚瀾:“夜巡士兵，小榆，你去軍營找殿下問問。”
楊小榆:“好。”
吳嶽畫好了畫像，道:“這個天氣，尋人的畫像也張貼不出去，下雨天就連街上出來的人都少。”
君無恙道:“有個蠢辦法。”
許驚瀾道出君無恙心中所想:“挨家挨戶的問。”
“是了，”君無恙點了點頭，“先去長新街那一帶。”
話音剛落就聽得雷聲陣陣，伴隨著難以停歇的暴雨。
許驚瀾有些煩躁:“又下雨了，還得等雨停，或者等雨小一些才能出去。”
殮屍房裡壓抑、沉悶，漫著一股血腥氣。
周慎行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線索。”
幾人走了出去，洛知書和南北一直等在外面。
洛知書:“怎麼樣？”
許驚瀾搖了搖頭，“兇手處理地很乾淨，暫時沒有額外的線索，還是先想辦法確認死者身份吧。”
順著屋簷落下的雨形成了一條條雨線，沒有間斷。
君無恙:“雨好大，小榆怎麼去的軍營?”
南北道:“騎馬，小榆哥哥穿了蓑衣，還帶了傘。放心吧無恙哥哥，不會淋溼的。”
小半個時辰後，雨勢漸弱。
許驚瀾吩咐道:“長新街，準備走吧。無恙，你留在這等小榆，看看他那有什麼發現。”
“好。”
其他人離開鑑鏡司不多時，君無恙沒等到楊小榆，先等來了風笑塵。
“笑塵，”君無恙撐了傘去迎他，“怎麼不穿蓑衣?這個天氣，淋了雨會生病的。”
“雨小了一點，我才過來的，沒怎麼淋到，”風笑塵接過傘，全撐到了君無恙頭上，“聽楊大人說案子有些棘手，我不放心，便想過來看看。”
君無恙領著風笑塵先進了自己的屋子，“小榆呢？”
“在後面，我讓他雨停了再走，不用著急，”風笑塵接過君無恙給他倒的熱茶，“有什麼想要了解的情況，你們可以直接問我。”
“穿著官服，是一會兒要出去嗎？”
君無恙找了條幹毛巾出來，“嗯，要去長新街查案。”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昨天晚上夜巡計程車兵，已經讓韓祈去責查了。”
“衣服脫了。”
“啊？”風笑塵先是震驚，然後又微紅了臉，“現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