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昏暗的樓道，兩人站在亮著明燈的2號樓前，瑟縮的風在颳著，林清也脖上圍著一條灰藍色的格子圍巾，長長的流蘇搭在肩後，像是一截毛絨細密的尾巴。
臨出門時，陳舟渡怕過了病氣給林清也，便留下了那條白圍巾，又翻箱倒櫃地找出條他去年買得晚還沒來得及戴的圍巾給林清也繫上。
陳舟渡的體溫降到了37℃，但依舊燒著。
於是下樓前林清也三令五申，送到小區門口她上車，他就轉身回家。
陳舟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點頭答應，就這下來前還被林清也盯著套了件大衣。
剛剛翻找衣櫃時，林清也人在旁邊，黑色極簡的衣櫃，放眼望去裡面全是黑啊灰啊的顏色，其中最亮眼的一抹顏色就是冬季校服外套上一條槓的白，還是因為身在學校不得不買的。
林清也看時想，這人是為了將拽哥的人設進行到底嗎？
又想，其實拽哥穿白色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現在這樣病得臉蛋紅暈時，殺傷力簡直翻倍。
推開門兩人被樓下的冷氣衝了下，林清也站在光下仰頭看他，斟酌兩秒再次努力：“要不你還是上樓吧。”
陳舟渡拒絕的乾脆：“不。”
林清也問：“真的不嗎？”
陳舟渡抬腳先一步往前走，走了兩步後回過頭吊兒郎當地衝她笑，語氣臭屁，用行動給她回答：“就不。”
他就這麼倒著走，也不必看路，隨後他看見小姑娘在原地站了兩秒，然後低著頭一勁兒的往他這邊衝，他還沒反應過來，手還在大衣口袋裡插著時，人就已經撲進了他的懷裡。
林清也撲進他懷裡後很安靜，手環過他的腰，抱得很緊，幾秒後才帶著鼻音埋頭開口：“我現在很想抱你，作為一塊兒學習進步的好同學，你不許掙扎，要站著不動給我抱。”
還挺霸道？
陳舟渡怔愣過後唇角微微上揚，手從口袋裡掏出來，也擁住了懷裡的少女，手臂收合的力度很輕，等小姑娘覺得安慰好他想抽身時可以隨時抽身。
他輕輕拍著少女的背哄著，聲音低低的浸著溫柔：“想抱就抱，剛剛撅過來的時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挖掘機呢。”
懷裡的女孩兒猛得捶了下他的背。
陳舟渡笑出了聲。
等林清也整理好情緒從陳舟渡懷裡露頭時已經是兩分鐘後的事兒了。
她吸了吸鼻子從他懷裡退出來，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臉，低聲說：“走吧。”
陳舟渡沒動腳步，而是輕輕鉗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臉，聲音輕柔：“林同學，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之前踮起腳給人戴圍巾的樣子，家屬感好濃。”
林清也眼圈還有點紅，盯著他吸著鼻子不甘示弱：“你低下頭乖乖聽話的樣子也不錯。”
陳舟渡眼裡笑著，語氣緩慢而篤定地說：“這很好，是不錯。”
“以後我也會乖乖聽話，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如果你不開心的時候喜歡低著頭，我會蹲下身子去仰視你，你的每份心情我都想感知。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飾情緒，想抱就抱，想哭就哭。”
“如果你哭了是因為在心疼我，我會因為你的哭而自責，但也會很開心。”
他的最後一句話落定，指腹輕輕在女孩兒眼角撫過，帶走一滴晶瑩的淚花。
“你關心我，我很開心。”
連著立著的四根路燈，光與光間相隔不到兩米，一同氤氳在這片夜色裡，聽著男孩和女孩重新恢復活力的聲音。
“陳舟渡，我明天要回家了。”
“不回來了？”
“......不是。”
“那很稀奇？”
女孩兒氣鼓鼓地：“是綏城的家。”
說完，她著重強調：“要回三天。”
兩人停住了步子，陳舟渡近乎縱容地看著她，眼裡是化不去的笑意。
見他不接話，林清也又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陳舟渡乖乖配合，疑惑發問：“意味著什麼？”
林清也一本正經說：“意味著這三天我都不能再給你講課了。”
陳舟渡拆臺道：“不能打影片？”
“你回綏城要斷網嗎？”
林清也：“……”
“倒也不是，”她罕見的沒有炸毛，還會耐心解釋：“只是我媽媽比較敏感。”
“阿也同學。”
男生一聲繃不住地輕笑。
“咱們兩個現在已經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了嗎？”
林清也越過這個問題沒有回答。
兩人都欣而不言，又都在這夜的寂靜裡心照不宣。
過了會兒，又聽見有聲音。
“什麼時候回來？”
“要坐週一最早班的高鐵回。”
“想吃什麼早餐？”
“想喝磨坊街的甜豆漿。”
“再加一份隔壁店的鮮蝦小蒸包？”
“允。”
“嗻。”
月光在他們身後落下一道狹長模糊的影子，皓白的光輝灑在他們行經的長路，留下一地閃爍和停滿少年心事的風。
＊＊
第二天競賽延長放學後，林曼開車來學校門口接到林清也送去高鐵站，她準備了一個小行李箱，裡面放滿了榕城的特產和一套託朋友從國外給方曾柔帶回來的護膚品。
林清也在今天徹底放棄了單衣，將襯衫和短袖全部收進了衣櫃，裡面是加著薄絨的白色打底長裙，外面是那件搭在衣架上的霧霾藍大衣。
在綏城西出站後，她打著電話和林正明方曾柔溝通著位置，然後在出站口放飛行李箱撲進他們懷裡。
林正明和方曾柔都穿著款式休閒的毛衣，一個笑眯眯的，一個面相嚴厲些，但也在見到女兒時露著輕鬆的笑意。
“喲，我們家高材生回來了？”林正明笑著拍拍女兒的背，又奇怪：“怎麼回來兩天還提了個箱子？”
林清也把手上的行李箱塞進林正明手裡，然後一手一邊挽著他們的胳膊小聲哼唧：“我姑姑特意給你們選的特產呀，還有媽媽的護膚品，我提了一路都要累死了。”
方曾柔揉了把她的腦袋好笑：“好，我們大功臣辛苦了，馬上犒勞你，晚上想吃什麼？去你喜歡的那家融合餐廳，或者回家讓爸爸做？”
林清也說：“回家，放學後一直坐車，想癱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