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陳舟渡和崔錦在家沒等到人,守著一桌冰涼的菜眼皮直跳,直到晚上九點半,陳柏海打來電話,撥出電話的人是當晚最後一班7路車的司機。

陳舟渡那天和崔錦一起在離小區最近的7路站牌接到了喝得爛醉如泥的陳柏海,他們一次次的鞠躬,和送他下來的乘客說謝謝和對不起,然後拖著他的身軀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家。

之後的半個月,陳柏海和崔錦再次分房而居。

但陳柏海在那幾天卻並未有任何嚇人的舉動,甚至在某一天早起心情好的要命,抱著陳舟渡和崔錦一頓猛親,給陳舟渡買了新玩具,給崔錦買了花,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

窗外的陽光和枝椏在時間裡一同瘋長。

那年是榕城新地產政策出臺的第一年,崔錦惦記著學區房的事兒,找了相熟的地產行業的朋友打聽情況,思酌後覺得今年是買房的最好時機,便找陳柏海商量,或是買個小戶型,或是先付個首付,最好趁今年把這事兒辦妥拿下。

可陳柏海聽到這事兒後臉色卻頓時蒼白如雪,一派慌亂之象,對於崔錦提出的想法顧左右而言他,並一直勸阻,說那些什麼預測啊優惠啊都是假的,他們再攢兩年錢,到時候一次付清了多好!

這番反常的行為一下引起了崔錦的懷疑,她面色劇變,衝向屋裡拿起銀行卡跑出了家門,在櫃檯前,她失魂的看著查詢單餘額上印著的20萬,心如死灰。

回到家後,她神色癲狂的衝向陳柏海,聲音尖銳的問:“錢呢?卡上的錢呢?!”

陳柏海一邊躲閃一邊伸手製住她撲打的動作,嚥了咽口水安撫:“你放心,都會回來的!我這只是暫時性的投資!阿錦,你想想前兩天,我給你買花的那次,僅僅十天我就賺了兩萬吶!”

崔錦動彈不得,臉色是隻屬於重症病人的灰敗,甚至已經有了行屍走肉的樣子,整個人疲憊不堪,她聽著面前這個昔日的心上人的鬼話,聲音諷刺:“兩萬?那你賺的錢呢?”

陳柏海見她肯冷靜,舒了口氣,解釋:“彪哥說最近行情好,股市漲得快,我就把那錢又投進去了,要不了多久等資金一回籠,咱們立馬就能換大房子!到時候……”

啪!

正當他越說越興奮,彷彿已經能看到以後的美麗生活的時候,一記巴掌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臉上,將他整個人打得偏過頭去。

他惱怒不解地看向自已面前露著憔悴之態的女人,壓著聲音低吼:“崔錦!你——”

崔錦勾起唇角,像是在看一個多年不見,24k金的純傻逼,她薄唇輕啟,嗤笑:“資金回籠?換房子?”

她語氣憐憫:“——去看看你拱手送給別人的賭資吧!”

那天晚上陳舟渡回來的時候家裡混亂一片,花瓶茶几碎了一地,陳柏海臉上佈滿抓痕,崔錦臉上有青紫的淤青,捂著肚子蜷縮在地。

陳舟渡只聽到一根弦在自已腦中清晰的斷開,那是陳柏海第一次家暴。

此後的一年,陳舟渡徹底轉變了態度,像是一個刺蝟,見不得陳柏海,一見人就扎。

崔錦搬出了家屬院,在外獨自租了公寓,可誰知道家暴是不是也會上癮?

陳柏海數次跑到崔錦的公寓圍堵,跪地求原諒,磕頭,自扇耳光,都是爛掉了牙的招數,發現一點沒用後又會變成那天下午的那個畜生,對崔錦大打出手,然後再次跪地求饒,陳舟渡本來被崔錦託付給了爺爺奶奶,但他放心不下崔錦,便非要守在崔錦身邊。

本來他是不打陳舟渡的,總是把人反鎖在屋裡,直到有一次門沒鎖緊,陳舟渡從房間出來,神情麻木,眼神幽黑,他的步子輕輕,手上還提著床頭的那盞月牙白檯燈,然後舉起,狠狠地砸向了正在施暴的男人的頭。男人不敢置信地伸手摸向後腦,抓到了一攤黏膩鐵腥的紅。

卷打腳踢開始的時候,陳舟渡緊緊護在崔錦身前,用自已的身軀把崔錦死死擋住。他還太弱小,甚至還沒有長到一米五,從前他總是為崔錦能輕輕鬆鬆把他抱進懷裡而開心,那一刻,他無比恨自已只是個孩子。

崔錦那時堅決不同意報警,但陳舟渡自已撥通了110,他冷靜的對著電話那頭敘述,要告陳柏海家暴妻子,虐待兒童。而最後陳柏海只被拘留了十五天,調解,不予量刑。

他讓崔錦住在學校,陳柏海現在進了立陽的黑名單,總算讓他們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時間。

陳柏海經常去他爺爺奶奶家,所以他寧願在街上餓肚子也不願意回去,秦齊第二次撞見他時,知道一點內情的他氣得罵娘,罵陳柏海他媽的,罵他祖宗十八代。

坐在桌前狼吞虎嚥的陳舟渡聞言嚥下那口飯,誠懇抬眸:“齊哥,你別罵我奶奶啊。而且我爺爺說,我們家除了陳柏海是畜生轉世,再往上祖宗十八代都是好人,有一個還被放在廟裡供著牌子呢。”

秦齊:“……”

鉅變和轉機都只在一瞬間,幾個月的時間,陳柏海又變成了那個酗酒成性的男人,或者說那才是他的本性,沒人知道為什麼一對勤懇一生的工人夫妻會生出這麼一個根底腐爛的兒子。

一個沒事兒喝點小酒的男人終於成了一個酗酒成性的賭徒。

在一個宿醉的清晨,陳柏海接到了一通電話,彪哥的聲音透過電話筒顯得虛假又浮誇,說這次太不巧了股市崩盤了,他的“投資”被全部套牢。

陳柏海瘋了。

他跑去找彪哥,結果被一眾保鏢打出門外,終於也和阿伍一樣,躺在了垃圾堆裡。

彪哥在層層疊疊裡悠然而出,看著他勸慰:“海哥啊,做投資嘛!總是有賺有賠的啦!哪有一賠錢就來找主人家的道理?!”

陳柏海眼神驚恐地看向這個往日和他稱兄道弟的人,像是看著一隻長著犄角的惡魔。

從這場騙局裡醒悟後,他又想回過身去找崔錦,但是卻發現家裡已經沒有了崔錦的行李,校外的公寓也被退了租。

他這輩子不可能見到崔錦了,因為梁冠清回國了。

陳舟渡對他們的事情並不瞭解,崔錦把人帶到他面前和他介紹說這是梁叔叔的時候,他也只知道崔錦和梁冠清算是幼時的玩伴,後來梁冠清出了國,崔錦因為爸媽出事被寄養到了數百里外的昭城。

梁冠清把崔錦藏得很好,在看到那些猙獰傷痕時,還禮貌地詢問需不需要把人送進監獄,但崔錦的態度堅決,說不要。

她不能讓陳舟渡有一個坐了監牢的父親,不能讓她孩子的前途因此受到一丁點損傷。

那時候,梁冠清看向他的眼神淡漠,儘管他竭力在崔錦面前裝出喜歡,但陳舟渡覺得那眼神,和他看向陳柏海時別無不同。

第二年,陳柏海在外面欠了債,被一群黑社會提刀堵著,到民政局和崔錦離了婚,甚至崔錦根本沒有到場,便完成了這一切,美中不足的是,哪怕梁冠清用盡手段,陳柏海都不同意放手陳舟渡的撫養權,最後陳舟渡拒絕了和崔錦上訴的提議,崔錦順利脫身。

同年,梁冠清對崔錦展開猛烈追求,在次年確認戀愛關係,崔錦重新煥發笑容。

第三年底,崔錦陪同梁冠清回美國省親,陳柏海借的高利貸催收到爺爺奶奶家裡,爺爺當場腦梗去世,奶奶悲思過度,在一個月後撒手人寰。

後來陳柏海打上了老房子的主意,卻發現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房子已經過戶到了陳舟渡名下。

給奶奶下葬的那天,他把行李全部搬進了他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裡,在墳前掏出刀想和陳柏海同歸於盡,卻被前來弔唁的人死死攔住,從此和陳柏海生死仇敵。

第四年,崔錦和梁冠清結婚,選擇去美國長居,陳舟渡嚴辭拒絕了和他們一起出國的提議,把崔錦送進機場,在安檢外和她揮手告別。

也是那年,秦齊選擇輟學後開了自已第一家KTV,和於寧開啟了長達四年的異地生活。

第五年,秦齊的酒吧開業,陳舟渡手上握著梁冠清留下的卡卻一動不動,他求著秦齊給了他一次上臺機會,卻意外和一位民謠歌手很是合拍,兩人在酒吧狂歡後的賢者時間所向披靡。

第六年,梁樂樂小朋友出生,牙牙學語的,隔著太平洋用中文喊他哥哥。

第七年,他遇到了崔朗,在中考那天帶著一身傷被扭送去考場,咬著牙,淚和墨一起落筆。

第八年,崔錦回國內定居,他第一次抱到會跑的小糰子,卻意外發現了彪哥和梁冠清的來往記錄,對這個為達目的不肯罷休的人滿心作嘔,以讀書為由回到華安獨住。

第九年,他在雨幕下的站牌裡等雨停,然後被沈方澤他們在對面大喊著麻將三缺一催促,動身的時候,他和一個女孩兒的視線相擦而過。

第二天,他在班裡看到那雙熟悉的杏眸,藉著兩人同行的間隙突發興致地逗人:

“喂,你昨天沒看見我?”

新同學低垂著頭聲如蚊吶:“看見了。”

在那個雨後的晴日,他終於咧開了嘴角,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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