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風波”塵埃落定那天,是個陰天,天空暗而沉,透著股風雨欲來的灰敗顏色。

他放學後推開家門,看見崔錦扶著額頭在沙發上坐著,陳柏海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說著什麼,伸手不住的扇自已的臉。

他被那場面駭住了不敢往裡走,站在門口一臉彷徨,崔錦看見他,衝陳柏海低吼:“好了!鬧鬧都回來了,你還想鬧到什麼時候?!”

鬧鬧是他的乳名,但崔錦不在外面叫,在外面她會叫他“阿渡”,崔錦說因為這樣聽起來比較像個大孩子,自已在外面遇見困難也要記得自已這個名字,化水行舟,波瀾可渡。

爸爸媽媽會有不在他身邊的那天,他要像個男子漢那樣,要堅強,而不能只知哭鬧。

“對,還有鬧鬧!阿錦你看啊,我們還有鬧鬧啊!”看到他,陳柏海像是看到了救星,他吸了吸鼻子,衝過來抱陳舟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才九歲,難道就要讓他看著爸爸媽媽分開?你忍心嗎阿錦?啊,你忍心嗎?!”

崔錦的臉色痛苦又悲哀,她看了半天,隨後甩開陳柏海緊握著她的手,轉身進了屋,不一會兒,屋裡響起了女人壓抑的哭聲。

陳舟渡想要進去安慰媽媽,但被陳柏海死死抱住:“阿渡,阿渡!爸爸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看看你房間裡那些玩具,還有你的課外書......爸爸這麼愛你,你去勸勸媽媽,勸勸媽媽!你不能讓她離開我們啊!”

那天屋門反鎖著,陳舟渡大概知道媽媽是說了什麼要和爸爸分開的話爸爸才會那麼激動,但是聽著媽媽的哭聲,爸爸教給他的那些話他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要讓媽媽留下來嗎?

明明媽媽留在他們身邊這麼痛苦……

但那天,不用他糾結那些話就沒有派上用場,因為崔錦再次推開門的時候除了眼眶是紅腫的,聲音有點啞,反應和語氣都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她蹲在陳舟渡跟前,捏了捏他的小臉,擠出一個笑,溫聲問:“阿渡,爸爸呢?”

陳柏海提著一兜食材進了門,他應該出去洗了澡,還修了頭髮,穿著一身得體的襯衫西褲,彷彿一切都回到了一年前什麼矛盾都還沒爆發的時候。

他衝著自已的妻子兒子笑,說:“我買了王伯家的魚,還有一大塊裡脊,你們坐一會兒,等我給你們做我最拿手的紅燒魚和糖醋里脊!”

紅燒魚是崔錦愛吃的,糖醋里脊是陳舟渡愛吃的。

崔錦那時低著頭沒有說話,片刻後去了衛生間洗臉,他們一家時隔一年,第一次那麼和諧的坐在一起吃飯。

在餐桌上陳舟渡很興奮,不住的揀著學校裡有趣的事兒和他們說,說到開心處甚至不知道動筷子夾菜,陳柏海和崔錦就會一人一筷子給他放到碗裡,俱是笑意盈盈。

那天晚上陳舟渡睡的很甜,第一次放下心事安然入眠。

那一夜在後來無數次被陳舟渡想起,他在夢裡冷眼旁觀,甚至想狠狠抽醒當年那個天真的自已,問他為什麼要在崔錦面前露出高興的表情,為什麼要留下那樣一個豬狗不如的父親。

那天之後,陳柏海不再喝酒,開始尋找新的工作,一開始還想做老師,但這件事傳播頗廣,他多次求職均是無果,爺爺奶奶知道這件事後差點暈倒,但還是幫忙打點著,把他塞進了一個物資管理公司當文員。

雖然工資待遇要比在立陽時減半,但終歸是有了點收入,日子也安定了下來。

可從以前被家長恭恭敬敬地叫一句陳老師,淪落到如今在職場裡被上司呼來喝去,拿的工資卻只夠餬口,甚至連人事崗位的實習生都能對他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享受過更好的待遇,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的接受這份天塹地獄般的落差?

陳舟渡越發覺得自已的父親可怖起來,他放學回家,會看見陳柏海臉色陰沉的坐在書房裡寫一份檔案,然後毫無徵兆的把筆摔向牆面怒罵:“操!他媽的一個實習生也敢使喚老子?!挺著個肚子成天在辦公室裡轉悠轉悠,他媽的一個經理裝什麼裝?!”

陳舟渡敲敲門怯怯叫:“爸。”

他那時已經不叫爸爸了,不太敢。現在面前的這個人已經和他記憶裡的那個人天差地別。

陳柏海看見他後會閉上眼壓制情緒,然後抓一把頭髮整理好表情走過來抱他,哄著:“對不起兒子,爸爸嚇到你了?是爸爸工作上的事,一個事兒逼領導和一個狗眼看人低的同事!爸爸的火不是衝你啊,乖!”

陳舟渡夾在他懷裡瑟縮著,一聲不吭。

陳柏海再次開始酗酒是在半年後,他開始在公司裡尋求轉職,在經理那兒點頭哈腰換來了一次跟著出去應酬的機會,在那裡,他遇見了在他還是陳老師時一塊兒喝酒的一個朋友。

那朋友如今像個暴發戶,脖子上戴著條大拇指粗的金鍊子,手上全是閃閃的戒圈,這次是和“合作商”一起來酒店談業務。

兩人如同知已一般,在那天晚上飯局結束之後聚在一起,慨嘆命運的不公,世事的無常。

席間,那朋友搖著頭恍若感嘆:“唉!真是遭孽啊!要不是當年阿伍舉報你,兄弟你現在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光景!”

阿伍是以前他們一起喝酒的酒伴,在“舉報風波”前幾天問陳柏海借過錢,那時陳柏海雖然混,但腦子裡一直都惦記著給兒子換學區房的事兒,也清楚阿伍是個什麼樣的德性,那可是在酒蒙子裡有名的“借漂扔”,借給他的錢,他到手就花了賭了,你借出去的錢就相當於打了水漂,連響都聽不透徹。

一群酒蒙子裡私下閒話,說對於這種玩賭的人,甭管他說什麼爹死了娘葬了,媳婦兒生娃子囡要嫁啊,一個字都別信!一個子兒都別給!

所以儘管陳柏海三番兩次被找上也沒鬆口把錢借出去,沒想到這就是一切的導火索。

他發了瘋的找那時一塊兒的酒友,問到了阿伍的位置,找到時喝得爛醉的人正躺在垃圾堆裡,旁邊還有一堆吐出來的嘔吐物。

他上去把人拉起來按在牆上捶,搖著人脖子問他為什麼要害他!

阿伍在他手上像條爛魚,被揍了幾拳後才腫著臉睜開眼睛,看清是陳柏海後還打了個酒嗝衝他笑:“喲,這不是陳老師嗎?怎麼有空來找我啊?不上課了?”

他理智全無,發瘋似的怒吼大喊,發洩著自已半年來鬱郁不得志的怨憤和恨意。

但阿伍只是滿臉諷刺,眼裡閃著驚人的恨意:“誰讓你當時不拉我一把的?!我就要五千!五千!!”

他顫顫巍巍的伸出自已的左手,拇指和食指的位置只剩下醜陋猙獰的疤痕,他神色扭曲又癲狂:“因為那五千老子被斷了兩根手指,就因為五千!要是你當初肯把錢借我拉我一把,你我都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他神色惡意的看著陳柏海,啐了口血沫語氣憐憫:

“明明是你自已害了你自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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