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月中,一整個秋天,周京霓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除了經常和葉西禹碰面,都沒見過沈逸,倒是經常收到遠在美國的江樾的簡訊問候,只是她很少認真回覆。

花費的這些時間,也讓她如願把所有成績刷到了滿分。

也因此緩和了一點她和母親僵硬的關係,還收到了爺爺送的一匹小馬駒。

-

直到立冬那天下午,周京霓剛放學,還沒走出教學樓,忽然接到了沈逸的一通電話,打破了這段時間的平靜。

“你這個點有空怎麼給我打電話?不上課嗎,對了,我打算週六去馬場一趟,你去不去?”她戴好耳機,垂著眼拎起包,側身穿過人群邁下臺階。

沈逸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葉西禹這週六下午兩點四十飛美國。”

“什麼?”周京霓霎時頓住了腳步。

飛美國?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有預感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加快腳步,走到沒人的安靜處,追問道:“後天就走?怎麼這麼著急,這個時間他去美國幹嘛?”

“他出事了。”沈逸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緩慢響起,“黎檀的母親把他告了,葉家現在趁事態還沒發酵,還在和平談判,選擇把他直接送走。”

周京霓心頭一緊,明白這是出什麼意外了。

“那個黎檀人呢?”她問。

電話那邊響起上課鈴和模糊不清的同學詢問聲,沈逸全然不著急,反而格外冷靜,不答反問:“你要幹嘛?”

“明明是自願的事,她到底有什麼資格告葉西禹。”周京霓聲音冷淡,咬字清晰。

“你別插手——”

“你難道不知道那個黎檀是什麼人嗎?!這擺明是設了局要錢!”

沈逸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但你別管。”

周京霓愣住。

明明她還什麼也沒說,這人就看穿她想幹嘛。

她不知道是沈逸太瞭解自己,還是他在什麼事上都能如此心思縝密,自恃冷靜。

“可他是我們朋友,你要坐視不管嗎?”周京霓看著遠處的放學人群,嗓音高懸著。

從認識葉西禹到現在,快五年,她見證了他每段感情,不論長短,都不走心,也不否認他在某些方面壞到骨子裡,可葉西禹對身邊的人卻是實打實的好,對歷任“女朋友”也從不吝嗇,在物質方面滿足到無可挑剔。

縱然這件事雙方都有過錯,她卻一點也不同情黎檀。

不出意外,電話安靜下來。

她沒催,開啟擴音,把手機擱在走廊窗臺上,包靠小腿立在地上,穿好大衣,再一一重新拿起來東西,往外走。

路上,沈逸大概講了來龍去脈,不過是黎檀父親挪用公款賭博,葉西禹賠償的那些錢全被拿去抵債了,但遠遠不夠,所以現在黎檀家裡威脅葉西禹。

而周京霓不想知道這些,只回想起第一次見黎檀時,校服上那個校徽。

上車後,她剛給司機報了個地址,忽然聽見沈逸在電話裡喊她名字,“周杳杳。”

“怎麼?”她明知故問。

見她態度執意,沈逸語氣有些微惱,“你拿什麼管?這後面牽扯到的人不是你和我能干涉的,所以你也沒必要再去問,葉西禹屬於玩火自焚,只能認栽,而且葉叔找過你父親和我哥了,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提前出國讀書避風頭,不然也不會著急後天就走。”

聽見他還提到自己父親,周京霓空嚥了下喉嚨。

“你上課去吧。”她捏緊了手機。

瞬間,沈逸語氣冷冽了幾分,低聲吼道:“周杳杳!你別多管閒事,現在給我回家去——”

感受到他的施壓後,周京霓索性直接扣掉電話,反手給葉西禹打過去,結果顯示對方手機已關機,再仔細一想,確實有幾天沒在學校見到他人了。

沈逸的電話一直彈,訊息也不斷,她假裝看不見,按下靜音,把手機塞進口袋。

-

公立高中放學時間晚,周京霓不確定黎檀在不在學校,幾經周折,等到晚飯時間,她問到具體班級,直接從後門的圍欄翻進去。

卻不想,在教學樓和食堂之間的路上,兩人迎面碰到。

路盡頭,周京霓看見黎檀正與好友手挽手,有說有笑地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她不禁冷諷地笑了一聲,站在原地看著。

“周京霓?”

周京霓冷睨著她,笑而不應。

“你怎麼在我們學校?”黎檀聲音下意識地抖了下。

大概是知道周京霓找她什麼事,她想讓朋友先走,卻被對面的人一併攔下。

“我怎麼在這,你不是挺清楚嗎。”周京霓單手揣在兜裡,順著脖頸弧度,指尖輕輕地向後揚了揚頭髮,抬著下巴看過去,聲音冷得如淬了冰。

黎檀低下眼皮,“跟你沒關係。”

“他是我朋友。”周京霓驀然笑了笑,上下打量過去。

分明是同齡的學生,卻能幹出這種事,想到這些,她笑容裡多了幾分微不可見的嘲諷。

“所以你找我是要說什麼?”黎檀沒反駁,抓緊了衣袖,“麻煩快點說,我還要去吃飯。”

周京霓滿臉彷彿聽到笑話的表情,“你倒是有心情吃飯。”

對面的人低頭看著腳尖,一聲不吭。

她繼續說:“告他,嗯,我今兒就是想知道一件事,你拿他那麼多錢,憑什麼這麼對他?嗯?”

“我沒辦法。”黎檀嗡聲回。

周京霓反問:“沒辦法?”

黎檀不作答,反而眼神流露出一絲顧盼可憐的委屈。

“葉西禹對你好不好,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你懷孕是他的問題,但是你敢保證你是什麼好人嗎。”

“告他,你對得起他嗎?!”

周京霓最討厭看見這種故作無辜的眼神,質問的聲音忍不住逐漸高起來。

站在黎檀身旁的女生,顯然還不知道這些,聽見她的一席話,驚得瞪大了眼,而黎檀也沒想到她會不留情面地抖出來,臉色蒼白難看。

“我和他之間不過是交易而已,談什麼好不好呢,他也從來沒喜歡過我。”黎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已然不在意朋友還在身邊。

周京霓愣住了。

半晌,她垂眸盯著對面,一字一頓地說:“你為了錢跟他上床,那你不就是個賣的?所以你又有什麼資格讓他喜歡你?不過,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吧,記得暑假你陪他去香港旅遊嗎?當時你說你想去香港大學,葉西禹和我們說,如果你考上,就承擔你未來大學四年學費和生活費,也算徹底了斷的賠償,可惜,他把重情重義用到你這種人身上,真挺傻逼。”

黎檀猛地抬頭,怔在原地,遲遲沒說話。

可人沒有後悔這個選擇,她最終只是抿了抿唇,無聲苦笑,“所以是我對不起葉西禹,不過我有我的苦衷,所以你也沒資格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我,而且我告他又怎麼樣,他不照樣可以出國瀟灑,我還得落個差名聲。”

話落下一秒,“啪”一聲。

周京霓沒猶豫,面無表情地甩過去一巴掌。

“真他媽噁心人。”她盯著,很淡地笑著。

路過的人紛紛放慢腳步,鬆散地圍觀,看著這些戲劇性的一面。

黎檀臉偏著,手捂腮,舔了舔嘴角的血,側眸掀起眼皮,沒了之前的柔弱,勾唇笑得挑釁,“葉西禹的朋友們還真是義氣,在你之前,沈逸已經來警告過我,可惜我不撤,你們要分開了,打完了?我可以走了——”

話未說完,又是“啪”一聲,比之前更響。

又一巴掌下去。

力氣很大,黎檀沒想到,也沒做好準備,被打得趔趄後退幾步。

“你,比我想象中還差勁兒,父親貪汙賭博,母親賣女兒,你以身犯險,收了幾百萬還敢告強姦,還真以為自己把人家玩的團團轉了?忘了還能告你們詐騙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一同而來這句話,像煙霧彈在四周炸開,唯獨周京霓目光雲淡風輕,在滿意的笑容中,耳中迎來熱烈地低聲議論。

說完的同時,她緩緩垂下眼簾,眼神輕蔑的睥睨著。

她又走近一步,揪住那校服領子將蹲在地上的人拉起,壓低了聲音警告道:“我告訴你,你把葉西禹逼走,你爹媽就得牢底坐穿。”

話音未散,四周人群被趕來的保安和老師驅散。

-

派出所裡,警察拿筆敲著本子,無奈地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少女。

全程昂著下巴,胳膊肘搭在扶手上,食指虛撐側臉,疊搭著腿,嘴裡嚼著泡泡糖,時不時發出“噗”一聲,輕吹破泡泡。

“姓名。”

“還有身份證號。”

周京霓沒說話,從包裡掏出身份證遞過去。

警察瞧了一眼,挨個記下,又問:“你家長手機號是什麼?為什麼打人?”

“我爸媽不會來的,要不我給您他們秘書的手機號,或者我外婆的怎麼樣?”周京霓側頭看著窗外。

“啊?”警察抬頭看小姑娘,“可以。”

剛巧一輛黑色的車,駛入院內,停靠好後,車上下來兩個熟悉的身影,她勾了勾唇。

沒一會,門被一名值班的工作人員推開,身後的沈逸與時晉一同進來。

時晉直接負責去交涉。

“你來了。”周京霓放下手腕,歪了歪頭看門口。

顯然對面的人,沒心情和她打招呼。

此時的沈逸,眉心微蹙,一言不發,及膝的黑色大衣下還是校服褲子,臉上露出薄怒,抿著唇低下頭看椅子上的人。

向來對誰都漫不經心的他,唯獨對眼前這個上心。

須臾。

“說吧,打了多少下?”他問得直接。

周京霓撩了撩頭髮,避開那道銳利眼神,含糊其辭地繞開重點,“沒下手多重,只不過打了臉而已,畢竟她說的那麼難聽,怪不得我。”

聽了半天,沈逸緩下來火氣,不置可否地笑了聲,懶懶地開口,聲音慢而平靜。

“我沒問你原因。”

“也沒問你打多重。”

“......”

“一個巴掌,我算她五萬,所以幾個?”

他說完,走上前,從時晉那兒接過一張紙,兩指夾著,在她臉前晃了晃,同時遞上一支黑筆,一併放在旁邊的矮桌上。

“和解協議啊。”周京霓草草看過,拔開筆帽,不情願唰唰落下簽名,末了,重重地對著紙戳下一個黑點,“兩個,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嘴臉,現在倒好,又讓她賺了十萬。”

沈逸聞言輕嗤一聲,語氣很冷淡,“說了讓你別管,非惹事到這裡才滿意。”

周京霓抿唇不語。

“走了。”沈逸依舊沒什麼表情,俯身替她拿起大衣,“餓了吧,我讓你司機先走了,帶你去吃飯,喝粥還是喝湯。”

周京霓微聲喊:“沈逸......”

“怎麼了。”沈逸眼皮微耷著回眸。

只見周杳杳輕輕拽了他衣角一下,似試探似畏懼,他一把反握住那隻手腕,將人拉起來。

“以後,葉西禹就不在北京了,學校就我一個人了,說好一起走的。”周京霓跟著他的腳步,聲音很低,難免有些哽咽。

沈逸聽出她情緒很低。

“我還在。”他淡笑了下,牽過她的手,捏了捏,往外走。

周京霓聽著,抬頭看他的側臉與背影,心跳頓了下。

你還在。

那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沈逸。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路燈昏黃的院子中,他仍主動替她拉開後排右側車門,關門前,她抬頭看向少年那張盛氣難斂的臉,按住了即將關上的車門。

“你要一直陪我。”

“可以嗎,答應我。”

這次,她說出口了,與此同時,光下,他眸光微顫。

沈逸僅遲疑了半秒,便淺淺一笑著開口。

“好。”

“可以。”

“我答應你。”

也許他領會的並不是她的心意,周京霓卻不再心慌,只因為沈逸沒問為什麼,而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沒有任何猶豫地耐心給了三個答案。

她輕盈盈地笑了。

與他共振的眸,在這隆冬的寒風呼嘯中,於明堂之上,不沾風雪,春水瀲灩。

-

送別葉西禹那天,北京下了場冬雨。

“一年半後大學見,加州理工太難了,我就在加州等你們吧。”葉西禹張開雙臂,深深地抱過兩個人,玩笑著在道別,腔調卻是掩不住落寞。

“一路平安。”

“一路順風。”

沈逸與葉西禹勾拳碰肩後,再單獨擁抱,他輕了口氣,低語道:“好好照顧自己。”

“嗯。”

“有事隨時聯絡。”

“知道了,你也照顧好自己,還有周姐,讓她別那麼衝動。”葉西禹有些難過,聲音開始哽咽。

沈逸沒再多說,只在心裡應下,“美國見。”

葉西禹點頭,拍拍沈逸後背,含笑與兩人揮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周京霓本以為自己不會哭,能和平地接受與朋友的分別,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檢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落下淚。

直到走進機場咖啡店,她一直沉默不言。

“又不是不見了,怎麼這麼難過。”沈逸把咖啡杯墊了餐巾紙遞給她。

周京霓抿了口苦澀的冰美式,卻難得沒皺眉,而是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才說:“我剛剛在想,其實葉西禹一點也不差。”

“怎麼說。”沈逸挑挑眉。

“他都沒想過告她詐騙,只覺得是自己惹的禍。”周京霓把咖啡丟進機場門口的垃圾桶,低下眉,“算了,不說他了,你托福考得怎麼樣。”

“還行。”

“還行是多少分?110?”

“115。”沈逸淡然地擦下火機,手指夾過煙,玩味地笑著,煙霧繚繞過鼻尖,他緩緩低下頭看她表情。

周京霓呼吸一沉,撩頭髮地手一滯。

怎麼這麼高。

一段時間過去,這人最不擅長的英語成績都突飛猛進到和她一樣的水平了?

有一個天才做競爭對手,簡直太可怕。

“是還行。”周京霓嚥了咽口水,一點也不想看他,拉開車門坐進去。

車窗外,站在路邊的沈逸並不著急上車,還在抽那根菸,彷彿知道她在看他,那暗含深意的笑意未曾落下,而是對著她所在的方向吐了口煙霧。

朦朧中,兩人隔著一層防窺膜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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