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物相催各自新,痴心兒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陰陰正可人。五月光臨,不止太陽光越來越熾人,樹林間也漸漸開始響起了蟬鳴。社戲是鄉下常見的祭祀社神的活動,土地載萬物,又生養萬物,長五穀以養育百姓,此乃人們親土地而奉祀社神的原因。到了這一日,村裡請來戲班子,雜耍團,搭建兩層高的綵樓,樂鼓隊吹奏著喜慶歡愉的曲子,全村老小一起足足熱鬧好幾天。淳貝勒在鄉下越待越有歸屬感,十里八鄉早混成了他的地盤兒。村民們世代務農,訊息阻塞,雖然聽說此地來了什麼大人物,卻根本不知道來的是誰,一心只在農活上。淳貝勒時常遊蕩在那些村落中,玩的忘了時辰,也經常有村戶邀他吃飯。沒人知道他是貝勒,所有人只道他叫淳兒。社戲的事小虎一早就已經告訴了他,像是幼時期盼著過年一樣的,淳貝勒連著幾天都夢見社戲的熱鬧,五彩的紙屑,漫天的紅霓,敲鑼打鼓的戲臺,熙熙攘攘的人群,雜七雜八的零嘴兒,多麼值得佔據一個孩子的夢啊。是以,當社戲的第一聲鞭炮和鑼鼓響起來時,淳貝勒像受了驚的馬駒興奮的四處蹦躂。“阿瑪,阿瑪你快點,那邊都開始了!”,見福郡王還在不慌不忙的整理著裝,淳貝勒焦急的直打轉。他本可以自已去湊這熱鬧的,可有好吃的好玩的他總不肯扔下阿瑪而獨自去享受。淳貝勒所讀過的書很有限,但他也知道百善孝為先。額娘早亡,是福郡王一點兒一點兒把他養大的,其間辛酸,可想而知。福郡王或許不能算忠臣義士,可絕對是個好父親。“來了,來了。”,福郡王本不願紆尊降貴的去村裡與與民同樂,就算他現在種著地,和農民無異,但到底他還是郡王啊,跟農民擠在一處算什麼呢?縱有千般勉強,寶貝兒子的話還是不能不依。好容易兩父子出了門,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周身匯聚的人流便密集了起來。‘確實熱鬧’,福郡王心想,平日在小茅屋住,連路過的行人都碰不上幾個,更不用說一下子成百上千的出現,在眼前了。“阿瑪,這兒!”,正當他被人群推聳的舉步維艱之時,淳貝勒拉著他穿山越嶺的來到與戲臺最近的幾個座位,“這是小虎家專門給我們留的。”,淳貝勒解釋道,且一看見自已的小夥伴兒轉身便跟著跑的沒影兒了。福郡王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時不時四周張望兒子。突然,一隻抓滿了蜜餞果脯等吃食的手伸到他面前,把東西往他懷裡一撒便又收回去了。福郡王不禁愣住了,‘這是幹嘛?’,他不知所措。轉過頭來才看到身旁坐著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嫗,以及與他年歲相差無幾的壯漢懷中抱著個女娃娃,不時跟身後的人搭話。“你就是淳兒的爹吧?”,那老嫗主動開口了,經歲月浸染的頭髮已全白了,臉上深深淺淺的溝壑像曬乾了的河床,彰顯著生命行至暮年,即將油盡燈枯的景象。不過那雙眸子,卻慈祥的很,女人的母性光輝至少有一半是體現在那柔和的目光中的,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就像冬天被太陽曬著那麼暖心與舒適。福郡王頓了片刻才領悟到她說的‘淳兒’正是自已的那個淳兒,於是連忙答道,“啊?是,我是他阿瑪。”,得到了肯定的回覆,老嫗風霜滿布的臉上笑意更盛,“淳兒是好孩子,跟小虎玩的很好呢。”,說著她四周圍介紹著福郡王這位初來者,那熱情勁兒彷彿是在介紹久別重逢的至親良朋。於是,緊接著,‘父憑子貴’的,福郡王靠著兒子的關係受到了極為熱烈的歡迎和招待,光是強邀他吃午飯的人家就有好幾戶,更不用說腿間膝頭堆的滿滿當當的花生瓜子、果脯糖塊兒了,在一聲聲“這個咱自已家種的,好吃。”和“你嚐嚐,秘製的手藝,比的上皇宮的點心。”中,福郡王受到前所未有的追捧。在這二尺戲臺前面,人人都來跟他打招呼,送禮物的手從四面八方伸過來,他幾乎變成人群中的‘寵兒’,吸納著全部的關注與親切。福郡王明白了,為什麼兒子天天往這些村子裡跑,降格相從的和農民家的孩子打成一片,原來,隱匿於山水中的不是鄉野,而是天上人間。一出《空城計》唱到了正午,戲臺上的人退下休場了,福郡王摟著一大堆的東西,要起身去找淳貝勒。可才站起來,就被人長臂一張,攬上了肩膀,坐在自已身旁的壯漢笑的真誠而懇切,“走,回咱家吃飯,淳兒和小虎你不用管,他們倆不管上哪一家都餓不了肚子。”,老嫗和抱著女娃娃的婦人也從旁附和,“大魚大肉沒有,粗茶淡飯管夠。淳兒他爹,你就不要客氣了。”,“這...”,福郡王很猶豫,可由不得他拒絕,人已被推著走了。“哎~去哪兒啊,咱家米都下鍋了。”,沒走出兩步遠,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搶人’,經過一番拉扯,還是壯漢成功贏得了福郡王的‘吃飯權’。直到福郡王坐到只有三間寬的土磚砌成的房子時,其間又有兩撥人被‘擊退’,不甘心的回去了,順便預定了福郡王的晚飯用餐處。說實話,雖是土磚壘的,但房子內裡的情況並不比他的小茅草屋好多少,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最是恰當。一床一桌,四條板凳,偏房一個青石的灶臺,幾塊被漿洗的發白的布簾擋在門口,簡陋之極。這裡的全部家當加起來還沒他王府的一把楠木椅子貴重,福郡王暗暗打量著環境,面前烏黑的碗裡飄著幾片茶葉的水正往外冒著熱氣,老嫗很抱歉的說道,“真對不住,家裡沒別的好招待,客人將就將就吧。”,多麼質樸的坦誠,即便已經傾盡所有,還是唯恐有所不足。“客氣了,這就很好。”,福郡王喝了口茶,不過是一碗微微泛苦的水罷了,但是他一點兒也沒有心生嫌棄,反而視之如甘泉般一飲而盡。方才在看戲時,他太受歡迎,嘴巴早已說的口乾舌燥,此時莫說香茗,就是一碗普通的水也足以令他感到滿足。“我這老糊塗,忘了問客人尊姓大名,該怎麼稱呼呢?”,老嫗和眾人一直“淳兒他爹”的叫,到此時才覺出不妥來。“愛新...”,福郡王話說到一半猛然打住了,就算是再怎麼無知的人,愛新覺羅這個姓氏一聽也知道他是誰了,在往日,福郡王對自已的出身之高貴引以為傲,可如今,他不是在京城和那些官宦仕族爭榮鬥高,他是坐在一戶農家裡,在這兒,他不能再是王爺了,而需有個與人平等的身份。琢磨了一下,他續上了話,“黃十三,我叫黃十三。”,他曾是太祖皇帝的么兒,大清的十三皇子,只因他生母位分低微,加之上面有那麼多的成年皇子奪權,他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兒子,不受重視也就理所當然了。“十三哥,我是阿牛。”,先前把他搶回來的壯漢摸著頭傻笑,雖沒去過學堂,可阿牛面對比自已年長的人禮儀確是周到的。正說著,阿牛嫂便從廚房端出了飯菜,“這是過年時曬制的臘肉,這是小虎去溪裡釣的鯉魚,還有這個,淳兒說十三哥你愛吃糯米雞,我殺了最肥的那隻給你做的,多吃啊。”,阿牛很殷勤周到的將福郡王的碗塞的快溢位來,隨後才坐下給母親和妻女盛飯。再簡單不過的飯菜,福郡王卻吃的格外香甜,帝王家長大的人往往不懂得什麼是親情,但今天他學到了這遲來的一課,吃著糯米雞,看一家人有說有笑的,他的心裡有種莫名的觸動。由於晚上的一頓也早就有人準備了,所以福郡王難得閒散了一整日。月亮出來時,他和兒子走在回小茅草屋的路上,幽幽的月光像是給大地撒上了一層霜。“淳兒,阿瑪今天沾你的光,走到哪兒都是貴客。”,父子倆雙雙抱著一堆臘肉香腸,瑣碎零嘴,深一腳淺一腳的小心走著,福郡王此時覺得世上沒有任何事物能比他有一個人見人愛的兒子更值得驕傲自豪了。“阿瑪,你是我阿瑪,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給的,怎麼能說你沾了我的光呢?”,淳貝勒經過在鄉下的一番歷練,確實增長了不少的心智。以前在王府,他阿瑪是郡王,他是貝勒爺,人人都是先敬羅衣,而並不真正關心他的品行如何,現在他知道了,穿綾羅綢緞的不一定品格高尚,穿著粗衣麻布的,也有可敬之處。看著兒子漸漸邁向成熟,福郡王老懷安慰,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想不到,僅僅幾個月,就足以讓淳貝勒脫胎換骨,不知不覺,他對這片黃土地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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