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靉靆,行露未晞。月亮從雲層中漸漸隱退之後,天光放白,不知驅散了多少人夜間難眠的愁哀。彭朋起的格外早,經昨日厚朴給他扎針後,他安睡了一晚覺得精神抖擻,周身輕快。剛一開啟門,便發現門外盤膝而坐的身影,是那麼孤瘦可憐。只一瞬,彭朋便紅了眼眶,他的母親竟整夜守候在兒子的門前,霜寒露重,她既要在心裡為孩子擔憂,又要忍受無可躲避的涼意。‘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彭朋輕輕上前將自已的外衣罩在慈母的身上,見她被驚醒,更是強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有些哽咽的寬慰道,“娘,您守在這兒做什麼呢?”,彭夫人看兒子恢復如常,紅光滿面的,懸了一整夜的心這才安穩的放回到肚子裡,“沒有,哪有守在這兒,我只不過起來的早,順便過來看看。”。也不管這謊言如何拙劣,她只要她的兒子平安無事。彭朋沒有拆穿母親,偏過頭狠狠的聳了聳鼻子,表現出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氣概來,送了彭夫人回小東院歇息。剛換好官服,秋官一如往常的過來了。彭朋雖然是受了不小的打擊,可既然有厚朴出手,還有什麼不能搞定的?他也就不怎麼擔心了。“臭小子,又能活蹦亂跳了?”,秋官還沒開口招呼,便被身後的人搶了先。厚朴破天荒的沒有睡到日上三竿,卻起的這麼早。彭朋和秋官互相對視一眼,都覺異常,可不敢多言語。厚朴徑直走到彭朋面前,不由分說的抓起他的手號脈,不一會兒,只見他揹著手頭也不回的離去,正當餘下的兩人不明所以時,洪亮有力的聲音從漸漸已走遠的人影處傳來,“臭小子,壯的跟個牛犢子似的,白瞎了我那些好藥。”。一邊打著哈欠,厚朴一邊往小東院晃盪,雖然他知道,九娘不會起的這麼早,可控制不住的,他的腳依然將他帶去了。昨天一整夜,他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踏實,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情。半夢半醒間,他的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現彭夫人和彭朋的樣子,就好像該著他有一份兒責任要盡似的,總放心不下他們母子的處境。天還矇矇黑的時候,他便起身了,他要去看看彭朋,儘管厚朴對自已的醫術極度自信,甚至到了自傲的地步,可不知怎的,他就是想去再看看。藉著東方既白的一點光亮,他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彭朋所住的西院,隔著還很遠的距離,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門口那一團黑黝黝的不知是什麼的影子,及至他走近了些,才認出來,那是彭夫人蜷縮著蹲坐在兒子房門前呢。登時,他便心中嗤笑了句“傻子”,可一轉念,當初自已不正是被彭夫人愛子之心給打動,才無論什麼好藥都不吝施予的嗎?“可憐天下父母心。”,最終他的嘴裡卻只吐出這一句話來。換做往常,他可能對此無動於衷,可今日,他也是做父親的人了,如果換做是他的女兒有個頭疼腦熱的,別說在門口守一夜了,就算挖心掏肝他也在所不惜。極輕極輕的,厚朴悄悄退了出來,他無意打擾那對母子中的任何一個,也不想讓誰知道他實則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心腸,壞了他的高冷人設。沒離開幾步,他聽見了房門開啟的聲音,於是便又駐足了。彭朋和彭夫人的談話厚朴全程都看到了,這回他不折不扣的給出了原先的評價,“傻瓜。”,一個怕兒子心疼,一個怕母親擔心,兩個人都死扛著厚重的親情,而不肯開口將所受的辛苦坦白半分。厚朴不禁微微搖了搖頭,暗想‘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兩個都是犟骨頭。’。看到彭朋往衙門去,他偷摸的跟了一會兒才現身,把完了脈他還要去補個回籠覺呢,誰有功夫跑那麼老遠,於是,在彭朋和秋官會面即將出門的時候,他掐著時間點的辦完了自已的事。過後他本該回去再會周公的,但天已大亮,明媚刺目的陽光暫緩了他的睡意,不知為何,他去了東院。坐在晨露未乾的冰涼的石凳上,眼神時不時的落在那兩個屋門緊閉的房間,他在等,卻說不清具體是等誰。既來到,女兒是肯定要望上一兩眼的,但另一個人,他也期望能看見。

縣衙開堂開的早,彭朋整理完心情,一拍驚堂木,魯子衿遇害的案子便開始審理了。此前,秋官已和仵作又詳細的檢驗了一遍屍身,得出的結果別無二致,乃是心口被一刀刺穿斃命。因魯子衿生前是住在天下第一樓的,所以程式上,彭朋傳喚了麗娘。儘管自從彭朋知道麗孃的真實身份以及過往所作所為之後,他極不希望在公堂之上與她碰面,因著‘明鏡高懸’的牌匾在上,頂戴朝珠在下,他只能是三河縣令,而不能是懷有兒女私情的彭友仁。可這次,無可如何的,避不開兩人的見面。麗娘在得知魯子衿的訊息後,她的悲痛不亞於彭朋。魯子衿一聲聲‘嫂嫂’的喚她,拉著她的手講關於彭朋的故事時,那模樣是多麼可愛討喜啊,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會有什麼仇家至於令自已陳屍河上呢?再者,魯子衿是彭朋親手交託給她的,自已看護不周,出了這樣大的變故,麗孃的心裡怎能不因充滿愧疚而不敢抬頭呢?彭朋看出她的不安,循例問了幾個問題後便讓她暫退一邊。等到其他的證人也都做供畫押,他才單獨把她帶到內堂。“友仁,對不起,是我沒看好她。”,彭朋都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麗娘已滿口歉意的自認罪過。“出了這樣的事,非你我所願。”,彭朋的話說的很中肯,他想叫麗娘不必自責,可連他自已也還時常悔恨沒有堅持將魯子衿安置在身邊。為了將麗孃的情緒從愧疚上引開,彭朋又問了許多案發之前的細節,並一一推敲,希望能發現什麼蹊蹺。可事與願違,麗娘所說的,沒有任何一處值得懷疑,他越急,眉頭便不自覺皺的越深。“大人!”,秋官拿著與案件有關的物件來跟彭朋商討,一進門,便看到兩人不過一步之遙的親近,麗孃的手正放在彭朋的肩膀,像是安慰又似親暱。“呃...,有點兒線索 想跟您商量一下。”,秋官對麗娘全無半點好感,甚至彭朋和她走近,他也覺得犯不上白布偏往髒水蹚。但無可奈何的,看在九孃的面上,秋官再怎麼沒有感情也要擺出兩分笑臉來,“麗娘。”,他只招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彭朋很積極的接過秋官拿來的東西,看了麗娘一眼,便自顧研究去了。很識趣的,麗娘轉身告辭,剛走出後堂沒多遠,迎面便撞上了彭夫人帶著九娘。“麗娘,好些日子沒見了,是找朋兒的吧?”,彭夫人儘管昨夜幾乎熬了通宵,可一看到心儀的兒媳婦,頓時精神煥發,神采奕奕起來。麗娘推開心裡的難過,強打起十二分的笑意,“老夫人,友仁他叫我來有事,因而來的匆忙,沒顧得上去您那兒探望。”,說完,她的目光繞過彭夫人看九娘,一半冷漠一半恨。彭夫人見兒子竟知道主動約姑娘,也就不管是為了什麼事,而只覺得自家的木頭兒子終於也算開了竅,心裡覺得很是欣慰。許是察覺到了麗娘不友善的眼神,彭夫人轉身把九娘拉上前來,興奮的介紹兩個熟到不能再熟的舊相識“認識”。“這位是我新收的義女,叫九娘。她的父親是神醫厚朴。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等你和朋兒成了親,你們便是姐妹了。”,彭夫人說的興高采烈,全然沒有注意到‘初次見面’的兩人之間眼神碰撞的火花連連。“原來是未來大嫂,怪不得乾孃這麼愛不釋手。”,略帶玩味的話語,麗娘聽了卻並不覺舒服。如果此話是出自真正的九娘口中,她當然喜歡,但眼前慣會裝模作樣的人,一行一言只會令她作嘔。私下裡,麗娘已暗中跟蹤了夙娘許久,卻依然不知九娘身在何處,只要人還在她手裡,麗娘就不得不對她虛與委蛇。“今天出門急,沒帶見面禮,妹妹,咱們來日方長。”,她故意把最後幾個字拖長音,為是教夙娘知道,即便一時間她不能奈她何,但往後的每一天,夙娘可都少不了要處處提防。麗娘報仇,有拖無欠。三人正敘著話,彭朋和秋官便也出來了,“九娘。”,秋官立刻快步上前,笑容滿面的來到意中人身邊。彭朋見母親在場,也只好強撐出一點歡顏,“你這孩子,約姑娘約到縣衙來做什麼?外面有那麼多的好地方,你多帶麗娘去走走呀。”,彭夫人推聳著兒子在感情上大步往前邁,誰知卻只換來一句模稜兩可的“我知道了。”再沒有下文。而另一邊,秋官的眼睛就沒從九娘身上移開過,看的麗娘惱怒不已,暗暗在心中著急,實在忍不住的,她旁敲側擊道,“近來天氣乾燥,抓些決明子泡茶,最是清熱明目。”,言外之意說的極為隱晦,他以為就算秋官不懂,彭朋也必能揭開謎底,是以,這話她並沒特意對哪一個人說,而是將他們兩個都看了又看,希望能引起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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