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蘇,但不是蘇家的蘇,而是是蘇仙的蘇。”

一截桃花枝從袖口鑽出來,很可愛地攀上暮澤的手,彷彿是在跟他撒嬌。

看到那截桃花枝時,暮澤身子輕顫,狐狸眼中的情緒逐漸變得平靜,輕輕撫摸著樹枝上的花瓣。

心如止水,不見害怕。

暮澤捏著花瓣,很好奇地問:“桃花妖嗎?”

“桃樹妖。”

蘇憶桃還在給他上藥。

“……”

桃花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暮澤很細心地看到了花心處的淺紫色,沒有說話。

“你不怕?”

暮澤空握著桃枝,扭頭道:“你是我妻主,我為何要怕。”

蘇憶桃沉默,這或許就是就是最好的答案。

傷口已經處理好,一件青灰色松紋袍穿在他身上,暮澤揪著桃枝坐起來。

看到從蘇憶桃袖口伸出來的桃枝,暮澤莫名感覺有些尷尬,“妻主……”

她撇著嘴把樹枝子抽回來,身體恢復原樣,從表面上看,沒有任何異於常人的地方。

“嘶——”

蘇憶桃忽然有些語塞,她家小狐狸表現得實在是太過淡定了,讓她有些接不住招。

關鍵是暮澤還很欠揍地問:“那個……妻主,我是不是該表現得驚訝一點?”

“……不用了。”

“聽著。”

“九品武道,往上還有陸地紅塵仙。”

“曾有傳聞,紅塵仙渡天劫,可飛昇上界。”

“近三百年來,九國武道開始衰落,六品以上已然少見,更別談紅塵仙飛昇……不過,這些話,你應當早有耳聞。”蘇憶桃還在努力地為下文做鋪墊。

暮澤接下來的話讓她徹底無語,“通天卦術,桃花妖仙,妻主莫非來於上界?那夭夭對你來說是什麼?”

暮暮與夭夭青梅竹馬,蘇憶桃是不是蘇憶桃,蘇憶桃是不是夭夭,暮澤是能夠判斷出來的。

有此一問,只為心安。

蘇憶桃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大寫的囧字,她一拍額頭站起來,有些煩躁地在房中踱步,“嘶~”

“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問……妻主待我以誠,阿澤不敢有所隱瞞,所以想到什麼便說了。若妻主不喜,我收斂點?”暮澤很坦誠地說。

蘇憶桃:(▼ヘ▼#)

“咳咳,沒有……”

天狐血脈還是太過霸道了,就連蘇憶桃都有些難以掌控。

“夭夭是我,但我不僅僅是夭夭。”

對於這個答案,暮澤並不意外,因為他早就有關於這方面的猜測,只不過不敢妄下結論罷了。

但蘇憶桃的話並未說完——“我與夭夭最大區別,大概就是,她會為你奮不顧身,捨棄性命,而我不會。”

她是夭,茂盛成殤。她生於棋局,困於棋局,死於棋局,終其一生翻不出棋局,只能用命把暮澤捧上高位,而自己卻跌落雲巔,靜享無邊孤寂。

她是妖,非同尋常。她生於棋局,長於棋局,掀翻棋局,不顧一切成為執棋者,她要與暮澤共賞雲巔風景,問蒼天,尋大道,誰也不會墜落泥潭。

“八國改朝換代極為頻繁,戰亂不休。唯有你大燕王朝千年姓祝,你可曾心生疑惑?”

暮澤攬衣坐在床邊,一隻腳盤在床上,另一隻很隨意地垂在地上,露出白色雲襪。

“請妻主解惑……”

蘇憶桃沒有跟他賣關子,直言解惑,“你祝氏祖先擁有上古血脈,雖然稀薄,但也身負大道氣運。”

“這便是祝氏屹立九州千年不倒的緣故。”

暮澤問道:“什麼血脈?”

“塗山天狐血脈,即使是在上界,也是極為尊貴的存在。雖然祝氏血脈傳承很稀薄,但能跟上古沾上邊兒的,絕非凡品。”

暮澤頓時驚得眸放精光,從床榻上站起來。可是膝蓋上的疼猛地襲來,他沒能站穩,撲進蘇憶桃香甜的懷抱。

“所以你才叫我小狐狸?!嘶!”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亂動什麼……”蘇憶桃把他放在床上,紅唇帶笑。

“我就是太激動了……”暮澤粘人地抱住她,“可是,我祝家既有氣運在身,為何蘇勝謀反,我們卻滿盤皆輸——”

“國破家亡!”

亡國滅族之恨湧上心頭,他的眼睛憋得通紅,心痛之中,還有不解。

面對這個疑問,蘇憶桃沉默甚久,“答案很殘酷,阿澤確定要聽?”

“我想知道。”暮澤梗著脖子說。

“因為你。”

蘇憶桃看著他變化莫測的表情,嘆息一聲,

“天下分分合合,久分必合。”

“如今武道衰敗,亂世初起,必有真皇出世,平定九州。”

“那個人,就是你。”

“欲翱蒼穹,必跌塵埃。只有親眼見證過黎民疾苦,才懂得定國安邦……”

“轟隆隆——”

天穹之上,雷雲聚集。

紫瞳閃過,蘇憶桃冰冷地仰頭,用桀驁的語氣吼道:“滾!”

暮澤有些不解地抬眸,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然而蘇憶桃的嘴唇便霸道地吻上他的眼尾,帶起一陣酥麻的觸感。

“別怕,不是在吼你,”

暮澤道:“天雷?”

“嗯,天機不可洩露,否則遭雷劈~其實這句話是真的。”

“對不起,”暮澤連忙道歉,害怕蘇憶桃因為他而遭雷劈,“我問得的太多了。”

少年眉尾微垂,悲傷無止無休,黯淡的眸光中帶著自嘲,“這麼說來,我還真是災星。”

她仰頭用薄唇輕啄暮澤的眉骨,柔聲糾正道:“阿澤是紫微帝星,更是我的小狐狸,怎能妄自菲薄?”

“什麼……”

紫微帝星?!

他不是傻子,知道這個星命意味著什麼,所以才會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暮澤大受震撼,眼睛瞪得老大。

暗夜之中,雷團聚頂,但不知是什麼緣故,並沒有落下來。

蘇憶桃用指尖在他臉上描摹,“方才的話,已經引動天道之力的忌憚。”

“我在上界有些關係,才能威懾天道。但這些事,切記不可向旁人提起,否則,沒有本宮的庇佑,你必遭反噬。”

“至於那些聽到秘密的人,也會遭受天譴,多災短命。”

“好,我記下了。”

“蘇勝如今氣運未消,手裡掌握著三萬血煞軍,六位三品高手。此處春獵,蘇勝身為最大的幕後黑手,佈局精密,謀劃已久。就算是本宮,也只能將計就計,順勢破局。”

“我神魂歸位不久,想在燕國站穩跟腳還需要時間。”

“你之前的懷疑是對的,蘇勝一直留有後手。盛元山下藏著血煞軍,她又何懼玉侯叛軍?”

暮澤靜靜聆聽,一絲不苟地記下她的話。

“本宮確實可以坐視不管,不去請崚山軍,但那樣……”話鋒微頓,蘇憶桃換了種表達方式,“那樣的話,崚山軍參將花箋就會暴露。”

“起兵叛亂,與玉候叛軍共下黃泉——你知道的,血煞軍不可小覷。”

待暮澤捋清其中因果,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這可真是局中局!

各方佈局,就看誰略勝一籌。

都怪他狹隘,才會給妻主添了這麼多麻煩。

暮澤愧疚地耷拉著頭,情緒再次轉為低落,“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蘇憶桃放慢說話的速度,免得語氣太過冰冷,“言盡於此了。”

“話說回來,小狐狸的膽子可真是大,被人挾持還臨危不亂,居然還敢跳樓?嗯?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一根青蔥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蘇憶桃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冷意。

“……我相信妻主會接住我的。”

蘇憶桃在西山跳崖,暮澤在宮牆跳樓——同為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地飛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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