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蓉臉上帶著驚愕,心裡卻樂開了花,看來三皇女沒有騙她,“多謝殿下體恤!”

厲曌等人正準備拿摘星樓做文章,不成想讓鄒蓉給捷足先登。只能在背地裡咬牙,期待她們在朝堂上大動干戈,吵得下不來臺。

她們做夢都沒想到,蘇憶桃居然直接答應下來了。

此時的厲曌面色鐵青,年前她勸說皇女池暝那麼多次,都被以各種理由駁回。然而此時鄒蓉只是淺淺地提了一嘴,蘇憶桃居然退讓了!

這讓她臉面何在?讓朝中大員如何看待她這個戶部尚書?

身穿朝服,也不能掩蓋住蘇憶桃身上的灑脫逍遙,“厲尚書難道對本宮有所不滿嗎?”

“莫非在厲尚書眼中,本宮就如此頑劣難琢的人嗎?還是大人希望本宮建造摘星樓?”

感受到女帝的不悅,厲曌連忙拱手行禮,“殿下言重了,臣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夠了!摘星樓之事就此揭過,不得再提。”身坐高位的蘇勝猛地一拍桌面,嚇得眾人大氣不敢出。

這畢竟是年後第一場早朝,她們倒也算安分,覲見時說的都是國家大事。

臨近午時,才下早朝。

其他人或站或跪,兩個多時辰下來,都腰痠背疼,只有蘇憶桃和幾位武將一臉輕鬆,腳步輕盈地退出金鑾殿。

蘇憶桃在整理長裙時,不動聲色地瞥向皇太女,她的臉上塗抹著厚厚的粉,看起來氣色不錯。

而暮澤的日子就沒有這麼舒坦了,欲哭無淚地捧著一本«千字文»,讀著上面陌生而枯燥的文字,腦袋有些搖搖欲墜。

教書先生沉星心情複雜地看著他,讓一個剛開始學習認字的孩子來背誦千字文,難度可想而知。

蘇憶桃從沉星手裡抽過書本,捲成筒狀,用書輕輕地敲了下暮澤的頭,“咳——”

暮澤肩膀一抖,“妻主!”

“背得怎麼樣了?”

他倉皇地低下頭,“差挺多的……”

“那你還敢打盹兒?趕緊背。”蘇憶桃又把書扔給沉星,“你不是刺客嗎?閒來無事就滾去練武,就憑你那廢一品的武功,能刺殺誰?”

沉星捧著書本,呆愣愣地看著她,狹長的眼睛微眯,“公子,她什麼意思?”

他是應該繼續假裝讀書呢?還是光明正大地練武呢?

暮澤很快就管理好表情,淡淡地說:“練武。”

沉星自從進宮後,就成天拿著幾本書,似乎是想要掩蓋他是刺客的身份。可惜所有偽裝在蘇憶桃眼裡都無處遁形。

“好吧,聽你的。”

日下西山,暮澤還是沒能把«千字文»完完整整地背出來。

眼看時間到了,暮澤只能認命地拿著自己抄寫的«千字文»去找她。

蘇憶桃檢查了一遍,字跡工整,也沒有錯別字,比最開始時好了上百倍。“書背完了嗎?”

“沒有,妻主罰吧,什麼懲罰我都認。”他作勢就要跪下去,蘇憶桃卻用腳尖勾住他的膝蓋。

“試試看,能背多少,然後本宮再罰你。”

暮澤只能慢吞吞地開始背誦,“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前五百多字背得比較流暢,到後面就開始磕磕絆絆了,“策論……必實,無碑銘……刻,佐佑阿衡……”

他還在絞盡腦汁地想後一句,而站在後方的沉星想死的心都有了,再讓暮澤背下去,史書都能改寫。

一點紅唇淺掛笑,蘇憶桃好歹也是仙家,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有的。

“停!沉星,既然是你教出來的學生,就讓你來點評吧。”

沉星道:“咳咳……剛剛那段是:策功茂實,勒碑刻銘。 磻溪伊尹,佐時阿衡。”

“嗯?”暮澤有些懵,完全忘記自己剛才背的是什麼了。

蘇憶桃把他抄寫的宣紙收起來,“背了一半……阿澤,這筆帳怎麼算?”

“妻主想怎麼算,就怎麼算。”暮澤算是摸清楚了蘇憶桃的脾性,若是犯了錯,乖乖巧巧認錯領罰,她反而不會罰得太重。

蘇憶桃確實捨不得罰得太重,不然小狐狸哭了可不好哄。

亂世之中,不差這一個亂臣賊子。

暮澤是蘇憶桃重生後第一個交心的人,這麼可愛的小狐狸,當然得好好寵著了。

蘇憶桃雙腿交疊,即使穿著厚重的冬袍,也能把窈窕的曲線突顯出來。

“不是想造反嗎?若是連這點兒東西都背不下來,拿什麼招攬人心。就這點兒本事,你能造誰的反!”

幾句話把暮澤訓斥得羞愧不已,恨不得把頭扎進衣領裡,眼底剋制的情緒正在一點點崩潰。

然而下一瞬,暮澤眼中就流露出堅毅的光,所有的陰霾都一掃而空,“妻主, 我會好好唸書的,你罰我吧。”

“書沒背下來是我記性不好,不要罰沉星。”

蘇憶桃身體後傾靠在書架上,“這可不行。”

“那就罰你繼續背吧,什麼時候背下來了,什麼時候再去休息。”蘇憶桃盤腿坐在鵝黃色桂花蒲墊上,腰間掛著一塊青龍玉佩。

都做好被大卸八塊的準備的沉星,“嗯?就這樣?”

蘇憶桃已經合上雙眼,“怎麼?你想被剝皮做成人-皮燈籠啊?”

“不不不。”

“你多給他移兩盞燈,晚上光線不好,別傷了眼睛。”蘇憶桃似是不經意地說道。

“好的。”

月上樹梢,已過子時,暮澤還在專心地背書。而陪伴在一旁的沉星已經去夢遊四方了,他撐著腦袋坐在書案前,不斷點頭釣魚。

隨著蘇憶桃腰間的玉佩化為齏粉,她也精神滿滿地睜開眼。手指輕彈,隔空打在沉星的腦門上。

“啊啊啊!”

沉星發出一聲慘叫,猛地抽出藏在腰間的匕首,“誰!”

“本宮打的,阿澤書還沒背完,誰準你睡了。”蘇憶桃撐著下巴,心情十分愉悅。

沉星默默地把匕首藏到身後,瞌睡被驅散了幾分。

忽然被兩雙眼睛盯著背書,暮澤的臉頰微紅,但很快就進入了背書的狀態。

丑時過後,白天練武的沉星又開始打瞌睡了,不過每次都會被蘇憶桃打醒。

寅時三刻,沉星第七次被敲醒,無奈地問道:“三殿下,你難道真的一點兒都不困嗎?”

蘇憶桃搖頭,“不困,阿澤不是也還沒睡嗎?”

沉星頓感語塞,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手環抱,靠著牆壁罰站。他怕再打瞌睡,腦門會被蘇憶桃彈炸。

雞鳴之時,滿眼疲倦的暮澤再次走到她面前,跪坐在軟墊上,“妻主, 我背完了,還妻主檢查。”

蘇憶桃面不改色地說:“背。”

“……愚蒙等誚,謂語助者,焉哉乎也。”

她發現暮澤夜晚記憶力特別的好,精力也比白天充沛。晝夜不休地背書,這會兒竟是還吃得消。

“不錯,去休息吧。”

肩膀上的重擔忽然一輕,暮澤長呼一口濁氣,“我先伺候妻主更衣。”

她抖動裙襬,聲音柔和地說:“不用了,讓攏春給你做些早粥,休息好了繼續看書。”

暮澤只得作罷,還跟她客氣上了,“恭送妻主。”

上朝對蘇憶桃而言是一件無趣的事情。紫光流轉現神通,左手推演,右手算卦,玩陰謀,誰能比得過她?

只要她想,大燕的未來都能推演出來。

萬事了於心胸,卻得裝聾作啞,這對蘇憶桃來說就是煎熬。

退朝後,暮澤還在寢殿睡覺,蘇憶桃便沒有進去打擾,轉角進了書房後,從右側第三排的櫃子上取出來一個木盒。

手指在盒面上輕輕撥動,就將它開啟,裡面放著那隻用樹葉編制的蝴蝶。

一朵完整的桃花從她指尖綻放,掉在蝴蝶的翅膀上,化作仙光消散。

蘇憶桃自言自語地說:“也不知道傀儡術有沒有用,唉!”

以草木為傀,精血煉之。

若仔細看,蝴蝶下方放著一塊雕刻著聚靈陣的墨玉,通體發黑,顏色純正。

木盒下方,貼著一張用硃砂繪製的符咒。

“殿下,臣側君求見。”攏春叩響房門。

“嗯。”

臣不煥進來後先給她行禮問安,隨後把手中的清單交給她,

皇女池暝與皇太女素來不和,送的生辰禮既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失了禮數,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

禮單中最貴重的禮品莫過於那金尊佛祖,其他的都只是撐撐場面罷了。

蘇憶桃道:“金佛雖然貴重,但蘇碎月沒有佛心,送給她也是枉然。那幾塊玉就不必送來。”

“是,可要添些別的?”

“就這樣吧,再貴重些,多破費啊。”金銀細軟都入不了她的眼,蘇憶桃目前只喜歡玉。

蘇憶桃將禮單還給他,“昨日收到了江南父母的傳信?”

臣不煥心中忐忑,還是先跪為上,“是,侍身知錯,不該私自與家中來往。”

“你母親病重?”

“是……”

蘇憶桃沒有流露出多少憐憫之色,“在府庫中挑些藥材寄回去吧。”

皇女池暝南尋治水,一眼就相中了大家閨郎臣不煥,威逼利誘下將人搶回家。

他沒想到蘇憶桃不僅不責罰,還賞賜他東西,喜出望外地謝恩,“多謝妻主。”

“明日壽宴,你想去嗎?”

臣不煥道:“侍身遵從妻主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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