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求妻主憐惜
祝暮澤實話實說道:“成芳。”
算卦一道,本身就是在窺探天機,蘇憶桃不可能什麼事情都要算上一卦,那樣真的很累。
到時候都不用別人來收拾她,她就會被天道雷罰劈成雷擊桃木,能辟邪的那種。
生而光芒萬丈,又怎會被迷霧掩藏。
成芳是蘇碎月派來監視她的,正好藉機剷除。
既來之,則安之,蘇憶桃不介意陪她們好好玩玩。
在桃花卦仙面前玩陰謀?
祖墳都給你刨嘍!
“好。本宮明日就將她杖斃。”
蘇憶桃起身,在櫃檯裡翻找藥箱,不過她粗暴的動作難免讓祝暮澤心生誤會,以為她又要拿鞭子打他。
祝暮澤嚇得臉色煞白,額頭佈滿細密的冷汗,果斷翻身下床。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滿是淤青的膝蓋有些不負重荷,難以支撐自身重量,只能用傷痕累累的雙手撐著地面,以維持身體平衡。
“妻主……”
蘇憶桃莫名其妙地回頭,“嗯?作甚?”
祝暮澤膝行兩步,拉著她的袖口,無助的哀求道:“求妻主憐惜,輕些……罰。”
在雪裡跪了半個時辰,若再挨一頓鞭子,他連命都沒了,拿什麼去報仇?
她笑著揉揉少年的頭髮,“回床上坐著,不打你。”
祝暮澤這才看清她手裡拿的什麼,是一瓶金瘡藥和乾淨的布條。
她取這些東西做什麼?難不成是……給他包紮傷口?
燕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妻主賜予的傷痕,若無妻主恩准,不得私自治療。
這也是祝暮澤滿身舊傷的緣故,錯綜的傷口爬滿後背,嚴重的地方已經化膿。
有當初皇太女鞭打的,也有池暝皇女的傑作,但更多的,則是捧高踩低的下人們打的。
蘇憶桃嫌棄地看著手裡的藥,有些頭疼。這小可憐一身暗傷,想要養好可不容易。
“把衣服脫了。”
祝暮澤不安地坐在床邊,聽到她的話肩膀一抖,不敢耽擱,把上衣脫掉,疊好放在床頭。
看著他乖巧的模樣,蘇憶桃竟有些心疼,把燭燈拿近,復又去看他後背的傷。
難怪九州女子能治住這群男人,下手還真是狠,簡直是把讓他們往死裡打。
指尖凝聚出一絲靈力,帶著冰涼的觸感,輕輕點在他的脊椎骨上。
一道暖流湧入四肢百骸,幫他化去體內淤血。
蘇憶桃抿著唇,認真給他處理傷口,並敷上上好的金瘡藥。
祝暮澤背對著她,感受著女子柔軟的手掌在背後遊走,為他上藥包紮……心中百感交集,說不出的苦澀。
時過境遷,他們回不去當年。她是池暝皇女,她真的會有這麼好心嗎?
池暝皇女沒有人性,但是桃花卦仙有啊!
冰冰涼涼的藥膏均勻地塗抹在傷處,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劇烈的疼痛,牙齒緊咬著嘴唇,沒有發出聲音。
瘦的皮包骨頭的身體微微顫抖,卻又在極力剋制。
“別忍了,疼就叫出來。”
祝暮澤低頭沉默著,良久才道:“我是祝氏餘孽,妻主打算如何處置我?”
面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盤問,蘇憶桃顯然有些不耐煩,“問那麼多作甚?”
“忘了那個姓氏,往後餘生,你只是我的暮澤。”
從今往後,只是她的暮澤嗎?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的祝暮澤感覺怪怪的,好像這一切,本該如此。
蘇憶桃蹲在地上,準備去挽他的褲腿。
“殿下要做什麼?”他下意識有些抗拒,想要攔住。
蘇憶桃冷眼斜著他,陰惻惻地開口:“喚我什麼?”
“妻,妻主。”他有些後怕地低頭,乖乖地更正了稱呼。
暮澤痛恨這般委曲求全的自己,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闔眸等待懲罰落下。
蘇憶桃把他寬闊的褲子捲到膝蓋上面,看著暮澤紫裡發黑的膝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命中註定皆是劫。
無緣無故捱了一頓毒打,又在寒冬臘月被罰跪在殿外……逼著少年一步步在絕境中完成蛻變……真是一個殘忍的世道。
鳳欲涅槃,必入火坑。
蘇憶桃沒找到活血化瘀的藥,暴脾氣又上來了。
“攏春!滾進來!”
暮澤眨著溼漉漉的眼睫毛,好奇她又要做什麼妖。
跪在雪地裡瑟瑟發抖的攏春連忙跑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取凍瘡藥來,還有給膝蓋活血化瘀的藥,熱水,再取兩件像樣的衣服。”蘇憶桃一口氣交代了很多事。
“是!”
攏春領命,逃也似地退出寢殿。
鵝黃的帷帳中,坐著一個人影,除了被殿下親自抱進去的小奴隸還能是誰?
她不知道蘇憶桃為什麼一醒過來就發瘋,還忽然與阿哲這般親近,難道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攏春按捺下疑惑,取來活血化瘀的藥給她送去,剩下的還需要些時間準備。
蘇憶桃將藥放在手心化開,撫上他青腫的膝蓋。
好歹她也曾經風流一時,引來萬人追殺,處理外傷這種事還是會的。
沒有修為,沒有靈丹妙藥,這種日子對蘇憶桃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暮澤掐著身下的被褥,白皙的脖頸暴起根根青筋,喉嚨間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眼裡蒙著薄薄的水霧,淚眼婆娑地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暮澤對她的感情一時間複雜到極致。
他當年之所以沒有遠離金陵,就是不甘心渾渾噩噩度過一生。
奈何命運弄人,讓他落入囚籠。
她加重力道,暮澤疼得喊出聲,“啊——”
真是嬌氣,蘇憶桃還是放慢了動作。
暮澤的喘息聲有些粗重,“妻主,我自己來就好……”
蘇憶桃揉著他的膝蓋,聲音冷漠,“你有資格拒絕本宮嗎?”
少年薄唇微張,面對她的問題,愣了許久,不知該如何作答。
“嗯?”她這才抬眼看他,眼裡是濃濃的威脅。“答話。”
暮澤咬著唇,“沒有!”
“知道就好。”
等攏春把熱水端上來,蘇憶桃幫他把身子擦拭了一遍,只不過避開了傷口,又用熱水給他蒸腿,以免寒氣入骨,落下病根。
眼前之人,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這種感覺,說不出來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