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澤右手疼得伸不直了,指尖微微發顫,像是微風下的風鈴,不斷搖曳。

眼眶溼潤一片,暮澤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握筆,有些慘白的嘴唇輕輕蠕動幾下。

“陛下,臣…手好疼,能不能,歇一會兒再寫?”

蘇憶桃垂眸瞥上他的右掌,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

“朕先給你上藥。”

暮澤本來只是想緩緩,沒想到她竟會為自己上藥,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臣謝過陛下。”

他大大方方地把青紫的右手伸出來,攤開放在桌上,眼裡還帶著幾分委屈。

蘇憶桃取出瓷瓶,將淺青色膏藥均勻地塗抹到掌心,輕輕揉開他手心的淤血。

“唔…陛下輕點,疼……”

烏黑纖長的睫毛不斷顫抖,暮澤紅著眼眶撒嬌。

“嬌氣!”

蘇憶桃搖頭嗔怪,卻也放慢了動作,“不揉開,明日更疼。你運轉仙氣,將淤血化開。”

“好。”

暮澤應下,好不乖巧,哪裡像只即將要造反的天狐大妖?

不再耍賴,暮澤把剩下的名單寫完,又捱上幾回打。

夜深露重,暮澤淚花花地坐在桌前寫字,握著筆桿的手不斷抖動,寫出來的字也有些歪歪扭扭。

淚珠落在紙張上,染開墨暈。

“陛下,臣寫完了,這些是臣掌握的全部資訊。”暮澤將厚厚一沓宣紙整理好,跪在地上,雙手捧給蘇憶桃。

蘇憶桃用桃枝將一摞紙挑起來,放在桌上。

“狐君可還記得,捱了多少?”

暮澤放下雙手,沉吟片刻,才給出答案。

“回陛下,共一百八十下。”

“抬頭,看著朕。”蘇憶桃用指骨敲著桌面,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朝著暮澤湧去。

“是。”

暮澤輕輕挑起下巴,仰望著身前滿眼嚴肅的女子。

蘇憶桃道:“你所挨的,只是一百八十下戒尺。但倘若朕沒有指出來,你的過錯,足以導致成千上萬人喪命。”

“有罪者逍遙事外,無辜者枉死,你可明白其中輕重?”

暮澤也曾為君,一言斷人生死。

嚴厲的訓話讓暮澤心中一沉,身為掌權者,清楚其中利害,躬下脊背,叩首認錯。

“臣明白!”

“臣有失察之罪,請陛下重罰!”

蘇憶桃將一塊暖玉塞進他手裡,“今夜就跪著吧,好好反省。想想為何會失察,為何會判斷錯誤,究其根源,從而避免犯同樣的錯。”

“以狐君的城府和謀略,斷不該在這些細節上出錯。”

手握暖玉,可緩疼意。

暮澤心中波濤洶湧,久久不得平靜,眼神也逐漸轉為凝重,“是。”

手指畫符,無數奧妙的星光在蘇憶桃身側浮出,開始領悟命運法則。

暮澤行至牆邊,面壁思過。

若是面向蘇憶桃罰跪,暮澤所有心思全在她身上,哪裡能靜心反思?

浮世萬千,孰能無過。

但暮澤身居高位,需得明察秋毫,儘量減少過錯,不讓手下之人受到無妄之災。

……

公與私,情與義,不能一概而論,當分開談論。

春風襲來,明月洲下起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落竹樓,聲聲輕響,聽著令人心曠神怡。

蘇憶桃收斂氣息,剛睜眼便發現小狐狸跪在牆角,身體時不時晃動幾下。

“怎麼跪哪兒去了?”

暮澤偏過頭,目光溫和若春時暖風,氣質清冷若九秋之菊。

“陛下金枝玉葉,桃面薄妝,臣若面對陛下,恐無心思過,這才擅作主張……”

蘇憶桃出言詢問,本身就沒有責備的意思。而暮澤前半句話在說的好聽,後半句又在誠心認錯,她哪裡還會生氣?

更多的,是心疼。

“一夜靜思,想必狐君也知道錯了,可以起身了。”

蘇憶桃朝他伸出手,暮澤唇瓣含笑,握住女子柔軟的玉手,借力站起身來。

端端正正在地上跪了整宿,暮澤雙腿痠麻發軟,不用仙氣支撐根本,膝蓋根本就打不直。

他踉蹌幾下,膝蓋疼的厲害,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撲進蘇憶桃懷裡,撞進一片柔軟之地。

蘇憶桃悶哼一聲,扶住小狐狸的腰肢,一抹淡淡的粉色浮上耳尖,抱著暮澤坐在床邊。

“陛下……臣失禮。”

暮澤的語氣嬌嬌軟軟,好似是真心認錯,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蘇憶桃躬身將小狐狸的雙腿抱起來,不疾不徐地捲起他的褲腿,兩隻膝蓋青紫發黑,邊緣處一片通紅。

“司暮~你給我揉揉好不好?”

暮澤的懂事,在此刻表現的淋漓盡致,無限卡天道Bug!

“有些疼,暮郎可要忍著點~”

入戲太深的蘇憶桃柔聲道。

暮澤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位來了,修長的手指拽住蘇憶桃的衣袖。

“好。”

掌中凝聚起溫暖的仙氣,緩緩給小狐狸揉著膝蓋。

聽著小狐狸聲聲嚶嚀,蘇憶桃耳尖微紅,某些慾望盡隱隱要壓不住了。

有小嬌狐如此,蘇憶桃哪裡還能清心寡慾?

放鬆身體,細細感受膝蓋上溫暖的觸感,暮澤心中春花蕩漾,身後的狐尾愉快地搖晃著,表達著自己的情緒。

“臣謝陛下昨夜教導。”

“嗯……”蘇憶桃敷衍地應付一聲,知道小狐狸的重點不在此處。

暮澤兩隻不安分的爪爪揪住蘇憶桃的衣衫,“臣若連這些是是非非都看不清,有什麼資格去參悟【秩序】法則?”

【秩序】乃天地執行之大道。

“唯有道心通明,才能不斷參悟【秩序】。”

“昨夜臣已將【秩序】法則悟至九成,悟透法則,指日可待。”

蘇憶桃暗道果然,道乃天下之道,法為萬物而生。

以前的她,還是太過狹隘,畫地為牢,將自身束縛在咫尺之間。

“狐君能有如此收穫,也不枉費朕的教誨。”

蘇憶桃用上紫御桃花花泥給暮澤揉腿,青腫的膝蓋很快就恢復如初。

暮澤沒敢再勞煩她動手伺候,急忙放下褲腿,正要下床謝恩,卻被蘇憶桃提前抱進懷裡。

“還跪?也不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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