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謀士,不是神靈。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即便是麒麟才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相較於芸芸眾生,他只是儘可能降低了出錯的機率。

花箋的死,崚山軍的覆滅,讓臣不煥深深地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必須培養一些直接聽令於他的武將。

這麼多年來,徐鏡從軍,負責招攬武將,操練軍隊,控制地方政權;臣不煥從文,藏身幕後,負責出謀劃策,暗中聯合名門世家,安插官員進入朝堂,把控朝政。

武將,歸根結底就是拳腳厲害,目不識丁,魯莽獨斷,血氣方剛,沒什麼心機,還剛愎自用,時常搞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世上並不是每個兵,都有為將之才,也並不是每個將軍,都是鎮國戰神,文能縱觀全域性,用兵詭譎,武能大殺四方,戰無不勝。

尋常將領,特別是那些求功冒進,喜歡擅自行動的將領,太容易折在敵人的陰謀詭計裡……

花箋的死,對臣不煥而言無足輕重,甚至輕若鴻毛拂髮梢,只是讓他多了一絲警惕。

這大抵就是,古來謀士最薄情。

不過……若謀士動了情,大抵是,為利動,為欲動,為心動,為情動,為人動。

……

譚家的笑話還未平歇,金陵又出了一件轟動全城的事——御前總管無懷姑姑暴斃宮闈。

大理寺和刑部齊齊出動,連夜徹查了三日,卻連致死原因都沒查清楚,只知道是某種不確定原因導致的心臟驟停。

不知道兇手的作案手法,沒有傷口,沒有兇器,這案子很難繼續追查下去。

局勢所迫,血煞軍將領樂希走出黑暗,任宮中禁軍大統領一職,統領三千禁軍。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刀雙煞——蟬鳴、空桑一明一暗守在蘇勝身側,保護她的安全。

蘇憶桃這步棋走的極其刁鑽,一箭雙鵰,不僅剷除了無懷這個心頭大患,還炸出蘇勝的兩張底牌。

一夜之間,拿出三位三品當護衛,可見蘇勝底蘊之深。同時也說明,她手底下至少有五六個三品,甚至更多。

祝暮澤那邊,也有驚無險地過半個月。

一切都按照臣不煥預想的那樣發展,蘇憶桃果真沒有輕易信任他,不僅親自驗傷,還時常雞蛋裡面挑骨頭,只要稍不留神,就會被她逮住錯處一頓責罰。

不過對祝暮澤來說,這種程度的刁難,完全就是小兒科,隨隨便便就能應付過去,畢竟他當年差點被蘇碎月打死。

區區致命傷,他都能扛,何況小傷?

不過,別人是打人不打臉,而蘇憶桃這廝卻一反常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尤其鍾愛他這平平無奇的雙手,嗯,打人不打手?!

……

“主人。”

祝暮澤雙手端著茶湯,走到小案前跪下,向下躬身,將茶盞奉給她。

蘇憶桃將手裡的字寫完,才慢條斯理地端過茶盞,而祝暮澤則面無表情地將痠痛的手臂收回來,規規矩矩跪坐在桌前,靜靜等候她的下文。

“把那幾卷書收拾了,桃花也該換換了,還有,把窗支著,竹簾捲起來。”

“是。”他頷首一拜,起身去支窗捲簾,又把天青瓷瓶裡的桃枝扔掉,從後院剪了一支剛盛開的春桃插在花瓶裡,最後才跪在地上去收拾扔了滿地的廢稿、書卷。

也不知道蘇憶桃在這些書裡查什麼,短短兩個時辰,翻出來幾百本兒古卷,大多隻是看一下就扔到一遍。

祝暮澤沒有完全按照蘇憶桃安排的順序去辦,因為上次他就是這麼幹的,然後就被打了一頓,還不準吃飯。

蘇憶桃還教訓他說,凡事都有輕重緩急之分,不要像個榆木腦袋,拎不清輕重。

祝暮澤當時就無語了,不聽話是錯,按照她的命令做事也是錯,怎麼那麼多事兒!!!

縱然心裡有千般抱怨,但他還是有條不紊地將落在地上的書卷卷好,按照外片標註分類放進後面的書架上。

紅木書架散發著一股古老而又陳舊的氣息,他將書卷堆積放好,就這麼透過層層木架,目光復雜地打量著蘇憶桃,見她仍在伏案描畫著什麼,沒有挑刺兒,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也僅此而已,面對眼前喜怒無常的池暝王,祝暮澤可不敢有分毫大意。

正如臣不煥時常說的,“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不慎終也。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不到成敗分曉,萬不能因一時得勢而有所鬆懈。

當黎明破曉,微光傾照,,往往是敵人發動攻擊的時候。

蘇憶桃無意間瞥向梅花硯臺,裡面的墨汁所剩無幾,“司暮!”

祝暮澤抱著一堆書卷轉身,欠身施禮,“主人有何吩咐?”

“過來研墨。”

“司暮這就來。”將書堆在架子上,祝暮澤從下面的櫃子裡拿出一根新的墨條,走回書案旁跪坐,準備給她研墨。

蘇憶桃抬眸凝視著他,直到祝暮澤有些扛不住壓力,才指著不遠處的茶案冷道:“端那邊去。”

祝暮澤懂了,這是在防著他,不過他覺得這一切都理所應當。

若蘇憶桃連這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還真的做不到在朝中一手遮天,更何況,她是智謀近妖的夭夭啊…

臣不煥早就給他分析過,他與蘇憶桃的相處大致可以分為五個階段。在這五個不同的階段裡,他需要用不同的態度對她,一步步引誘她邁入他的陷阱。

第一階段,刁難立威;

第二階段,放權試探;

第三階段,留用設防;

第四階段,動情考量;

第五階段,死心塌地。

“在達到第五個階段前,不要妄圖從她身上竊取任何有用資訊,因為你所得到的,都是她想讓你得到的,更不要以任何方式利用她,否則必然會引起她的懷疑,導致多年蟄伏,功虧一簣……”昔日臣不煥的教導歷歷在目,祝暮澤時刻將這些作為行事準則。

不是他對臣不煥有多麼信任,而是因為先生說的對,真理是永遠無法反駁的。

再者,根據他對蘇憶桃的瞭解,她是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

“是。”

祝暮澤低著腦袋,目光始終落在手裡黑乎乎的硯臺上,視線絕不亂瞟,端著硯臺去旁邊研墨去了。

須臾,他將研好的墨放在距離她最遠的書案桌角,然後柔聲道:“主人,墨研好了。”

蘇憶桃擱筆抬眸,幽深的眼眸含著幾分探究,染著紅妝的桃花眼尾向上微挑,兩點薄唇更是一笑生百媚。

這小狐狸倒是有幾分覺悟。

她伸出一根纖細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把墨硯勾過來。

筆尖探入,輕輕沾著墨汁。

“原以為你除了美貌一無是處,如今看來,倒是本王眼拙,沒想到你如此識趣兒~”

祝暮澤立起腰身,改跪坐為跪,拱手在前,姿態極其恭敬,答話的說辭雖然句句都是尊稱,可語氣卻不卑不亢。“主人,司暮身上最大的價值,也就是容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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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嬌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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