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對國師這句話反倒不屑一顧,道:“南邊的兩個朝廷?那些土雞瓦狗何足道哉,再說先國師的羈縻之策,兩百萬兩銀、兩百萬石糧就足夠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以他們的兵力,想要滅掉他們還不是大汗一聲命令。”

國師哼的一聲,道:“這就是殿下不如忽裡溫的地方。忽裡溫從不小看漢人,幕僚之中多有漢人的才智之士,也始終關注著兩個朝廷的變化。越朝的皇帝、吳朝的三皇子韓秋原、越朝的探花郎蘇聖平都是有志之人,會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殿下恐怕絲毫不知,忽裡溫則是已經看到了危機。”

大皇子同樣哼的一聲,道:“我們元人的鐵騎天下無敵,有我們驍勇善戰的勇士,滅掉那兩個朝廷不過彈指間事。”

對此,國師只能搖搖頭,道:“戰爭豈是那麼簡單的,涉及到的戰備後勤、軍事情報、地理地形?佔據中原前後,戰爭已經完全不同了,單說南邊的地形已經十分不利我們鐵騎作戰了,否則當初先師就不會扶持一個吳朝出來,讓他們狗咬狗,再以羈縻之策綁住他們。想等西路的事件解決之後,適應了作戰方式的改變再行南侵。”

大皇子從來沒有靠近過南邊,這種說法顯然不能說服他,想著這種事情只要當上大汗之後,讓事實說話就行了,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不過,很快大皇子就打破沉默,道:“方才國師也說了,大都有很多王公大臣支援本皇子,國師一意孤行的話,不怕反受其害,又或是導致朝廷陷入分裂?”

國師呵呵一笑,道:“再跟殿下說一句漢人兵書上的說法:兵貴精而不貴多。支援的人多就有用嗎?一者那些人都是牆頭草,殿下這邊看起來勢大,所以他們支援你,豈不知只要忽裡溫登上汗位,那些人很快就轉而支援他。再者,支援的人還是要看關鍵位置。”

看國師說話的樣子,大皇子無來由的心中一驚,心說自已今天進了皇宮豈不是自投羅網?復又安慰自已道,負責皇宮防衛的是怯薛軍,負責大汗安危的是貴衛赤,這兩支軍隊除了大汗,誰也指揮不動。即使國師是軍師,也只能在戰時隨軍,平常根本就沒有什麼影響力。心中雖然這樣想,但大皇子還是慢慢的轉身準備離開皇宮。國師看見大皇子這般,嘴角微微一笑,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

跟著國師進了皇宮後,他門下的長隨哈同轉道就去了怯薛軍的官衙。今日,怯薛軍的統領正是答裡巴,此時正坐著和幾個手下侃侃而談。見哈同進來,立馬讓手下散去。道:“什麼風把你吹來?”

哈同也是微微一笑,道:“國師剛剛進了皇宮!”

答裡巴心頭一緊,道:“何事?”

哈同答道:“大汗恐怕不行了!前幾日讓你準備的事,如何了?”得知忽裡溫已經到了大都後,哈同就曾按國師的指示暗中見過答裡巴,讓其在關鍵時刻管住皇宮的各處宮門,至於何時是關鍵時刻,就是靜待指示了。

雖說答裡巴心中早有計較,也會聽從國師的指示,但臨到關口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畢竟怯薛軍只聽命於大汗,自已也只是副統領,大汗如果殯天還好說,如果大汗還活著,自已就聽從國師的命令,到時就麻煩了。不過事到如今,他只能選擇相信國師,不由的重重點頭,道:“我這就去傳令。”

和答裡巴一同離開官衙後,哈同又轉道去貴衛赤的營地,見到了今日當值的馬哈木,同樣傳達了國師的指示。馬哈木更是沒有絲毫猶豫,立馬就讓貴衛赤做好隨時作戰的準備。當國師和大皇子在大汗寢宮緊張“談判”的時候,怯薛軍、貴衛赤的將士們就開始緊急行動起來。

大皇子一離開寢宮,及急匆匆的往宮門去,那裡有他的護衛隊,準備和護衛匯合之後就前往城外的大營,屆時就不用怕國師耍任何花招了。看著大皇子匆匆離開,忽裡溫雙眼一直盯著他,大皇子似有所感回頭一看,忽裡溫早已低下頭。大皇子見並無人盯著自已,心想自已今日被國師一番話攪得心神不寧,趕緊深吸一口氣快步離開。忽裡溫剛抬頭,就見國師已經出了大汗的寢宮,招手讓自已過去。

來到國師跟前,忽裡溫就開口說道:“大哥去做什麼?”

國師微微一笑道:“想必是想去搬救兵吧!”

忽裡溫心中大驚,道:“大汗如何了?”

國師深邃的目光盯著忽裡溫,道:“大汗恐時日無多了。殿下,你做好準備了嘛?”

忽裡溫心想,您老讓我單槍匹馬來大都,我能做什麼準備,一切還不都得靠您老,現在問這個有意思嘛!不過這個時候當然不能露怯,只能重重點頭。

國師臉露笑容,接著說到:“不瞞你說,大汗對於傳位給你還是大皇子一直猶豫不決。這次突然昏迷,怕是不可能再醒來了,也不能有明確的指示。我元人汗位傳承莫不是先大汗一言而決,等先大汗回到長生天懷抱後,繼任大汗才能登位。如果此時你繼承汗位,怕不怕?”

對於大汗有傳位給自已的心思,忽裡溫自然知道,否則也不會讓貴衛赤幫助自已平叛,不會讓自已一直佔據著南方几個富庶的省份。但國師說到的這個時間,自已倒是從來沒有想過。踏出還是不踏出這一步,成為新大汗都只是一種可能,但要是在大汗還沒殯天的時候,自已就登上汗位,萬一大汗醒過來,再想回頭比登天還難!很少猶豫的忽裡溫,這時臉白得像紙一樣,目光變得恍恍惚惚,兩條腿直髮軟。

國師看著忽裡溫,見他的樣子,說道:“你喜歡漢學,自然聽過這麼一句話:時至而疑,臨事而畏則禍不旋踵!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殿下,這個時候犯嘀咕,大皇子一旦得手,你能如何?”

忽裡溫緊緊咬著牙關,蹙眉略一沉思,道:“好!我不是犯遲疑,一來事體太大;二來不知國師有何對策;三來若大汗醒來,此舉極險。我不能不多想想”

國師仰著頭望天,慢慢開口道:“漢人的皇帝常常說自已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殿下,你有壯志、有手段,必是我元人受命於天的新大汗,老夫豈會誤你?只要你自已下定決心,其餘之事老夫自有安排。至於大汗,萬一大汗醒來,一切罪責老夫與你一道承擔就是。殿下,是不是進去見見大汗?”

聽了國師的話,忽裡溫胸脯起伏著,深深呼吸一口清冽的寒氣,答了聲:“好!”再沒有說話,抬起腳便走進大汗的寢宮。

就在忽裡溫和國師說話的當口,大皇子來到了皇宮最大的宮門前,卻被怯薛軍攔住了出路,大皇子頓時大怒,但無論他是如何威脅,守門的官將都毫不理會,可惜不能帶刀進皇宮,不然他早就拔刀砍人了。怯薛軍守住宮門不讓他外出,大皇子心中已是焦急萬分,心想再等下恐怕就糟糕了,自已身邊只有八個護衛,都是身手不凡,實在不行只能硬闖了。就在大皇子準備硬闖的時候,答裡巴終於出現了。

答裡巴快步走到宮門前,躬身對大皇子行禮道:“答裡巴見過大殿下。”

大皇子哼的一聲,道:“答裡巴,這是什麼意思,何人讓你下令封閉宮門的?”

答裡巴直起腰,道:“大汗陷入昏迷,國師大人令我封守宮門的。”

大皇子哈哈一笑,道:“笑話,你怯薛軍何時需要聽從國師的命令,莫非你們想要造反?”

都到這個時候了,答裡巴也不再客氣,道:“既然大汗已陷入昏迷,無人可以統領怯薛軍,國師乃是我怯薛軍戰時軍師,值此危急時刻,在下認為已是戰時,聽從國師命令有何不可?況且只是封守宮門,不讓人進出,大殿下認為有何不可?”

大皇子從來不知這看似憨厚的答裡巴竟也能言善辯,不過還是冷笑道:“答裡巴,任你說的天花亂墜,還是不能掩蓋你們謀亂的意圖。別忘了,這皇宮裡除了你們怯薛軍,還有大汗的貴衛赤。你們膽敢封守宮門,意圖謀害大汗,看貴衛赤能饒過你們。”

剛剛說到貴衛赤,大皇子就看見貴衛赤的副統領馬哈木帶著百來號人狂奔而來,只是見到領頭的是馬哈木,心中不由的一咯噔。那件事雖說沒有引起什麼變故,但是馬哈木一家看不上自已他還是知道的。馬哈木來到人群前,翻身下馬後,也不去質問答裡巴為何封守宮門,還朝他點點頭,就來到大皇子身前,躬身一禮,道:“見過大殿下。”

儘管馬哈木禮數到了,但他和答裡巴的行止沒有躲過大皇子的雙眼,此時他心中最恨的是為何大汗要居住在這皇宮裡,要是住在草原上自已豈能被堵在裡面,還沒人敢動刀殺害一個皇子,就像自已也不好隨意在宮城內殺害侍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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