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沒有太傷心。

因為她從母親上官靜儀這裡得知了一切。

白素素的女兒,根本不是鹿家的。

白氏之所以在鹿家,皆是因為鹿仲德與皇帝的算計。

“當年,白家被抄,但是贓款一直對不上。所以,皇帝命你父親娶了白氏,將贓款追回來。”

上官靜儀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或許是時間長了,心情也淡了,如今再提,沒有半點勉強。

“你還未出生的時候,她就被人算計了,按照對方的想法,這個孩子要賴在你爹的頭上。”

某颯颯:“……”

難怪,他們住在槐花衚衕裡的時候,都是分開住的,也難怪,父親日日出去賣餛飩。

鹿秋官估摸著,當初的那一百兩銀子,她爹都給了白素素。

原來,擺夜攤,確實是為了掙錢啊!

哎,鹿秋官覺得,這大雍的官員,也夠卷的。

就像她爹,都是皇親了,也得遵照皇命,來一波計中計,暗暗潛藏在一個女人身邊!

反正,皆是身不由已啊!

上官靜怡與丈夫相見時,也是偷偷摸摸的。

每次,上官靜怡問他何時結案時,他都敷衍的回應:

“快了快了!”

……

有多快呢?

鹿秋官十五歲這年,白氏的案子,才真相大白。

幕後之人,意料之中,趙寅,白氏的孩子也是他的。

鹿秋官知道這事的時候,簡直下巴就驚掉了。

鹿家人還好,一家子團圓。

鹿仲德沉冤昭雪,好老的一老頭,被老母親抱在懷裡,心肝肉被罵了一頓沒良心。

趙家這頭情況就不妙了!

楚氏瘋瘋癲癲的,又去找皇帝與重光皇孫去了!

勤政殿的燭火未熄,近日事多,君臣秉燭夜談的事,時有發生。

今日亦是,眾臣皆在商議白家贓款之事,不料,有宮女突然衝了進來,跪在了大殿之上!

眾臣:“……”

楚氏仰著頭,露出一張柔弱可憐的臉,身子塌陷跪在地上,素手捏著帕子拭淚,道:

“陛下,妾身求您了!放臣妾和我兒一條生路吧!”

眾臣看皇帝臉色不虞,紛紛告辭。

時過境遷,楚氏還是如以前一般,說進宮就進宮來!

皇帝想到宮裡的進出如此鬆散,心裡頓時生了火氣。

此刻,瞧著這個女人開始唱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索性看她搭臺子唱戲:

“楚氏,你如何進宮來的?”

楚氏聞言身子一僵,半天沒說話,瞧著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才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玉佩。

“……”

皇帝接過玉佩,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后,確定是兒子的舊物後,方嗤笑一聲,道:

“玉佩?”

他暗暗將這筆賬,算在了兒子身上。

不過,想到小孫子,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殿內簾後的身影,嘆息一聲道,

“說說吧,看在往昔的份上,朕給你留了顏面,這是最後一次!”

楚氏明白,自今日後,她大概是沒機會再進宮來了!

她想到自已的過去,一步錯,步步錯,悲啼道:

“陛下,臣妾即便有萬般錯,也是皇孫的生母啊!”

生母?

皇帝站在殿上,負手而立,回頭看向楚氏,有些嘆息:

“生母?那又如何?”

皇帝膝下就兩個鳳凰蛋一樣的寶貝兒子。

兒子們膝下皆是獨子,重光更是皇帝的心尖尖,他如何能讓楚氏拿捏住孫子?

皇帝站在明堂大殿上,輕笑一聲後,一字一字道:

“北海內有獸,其狀如馬,名曰‘騊駼’。此獸生來無母,獨有生父。楚氏你可知道?”

楚氏合上眼睛,任由淚流出來,不做聲:“……”

她怎麼不知道呢?她自小就在宮裡長大,小時,最愛的書就是《山海經》。

“騊駼”在傳說中是擅於行走的神馬。

“北海”在春秋戰國時期指的是渤海,秦漢後期,將塞北大澤一帶統稱為北海領域。

因此,“騊駼”又稱海馬。

她知道皇帝說這話的意思:

有些獸,生來就是與其他眾生是不一樣的,就像北海里的騊駼,生來只見父不見母。

皇孫重光也是一隻人世間的騊駼,只有父親,沒有母親。

大殿內,帳簾被過堂風捲著隨風而飄動,楚氏看到一雙靴子後,突然捂嘴噤聲。

哭的渾身顫抖!

皇帝知道,他御下幾十年了,沒有多少日子了!

朝廷上,舊案重啟,一切都被他倒了個個兒,不管是他還是趙家人,皆如同困獸。

政變在即,殊死一搏,世家群臣如豺狼,必將噬主。

他的兒子,他的孫兒重光,怎麼辦?

孫兒,端方君子,尚未弱冠。

作為長輩,皇太孫重光是他唯一的軟肋!

但是作為君王,科舉之變是百年甚至千年社稷之計,他不想放棄!

皇帝想到孫子,心有些軟,忍不住與楚氏多說了句廢話,道:

“朕知道,聖人皆雲,心清明,事情皆洞察!”

心清明,事情皆洞察!談何容易?

有時候,承認別人不愛自已是一件很傷心又無奈的事!

更何況此人是自已的生母!楚夫人!

皇帝想到孫子,回頭看了一眼明黃色的簾子,心裡嘆息一聲。

就這樣吧,孩子大了,他總要明白,一個真相:

事變、情變,只要心硬,一切皆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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