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 章 我不認識你
金頂紅門，白玉為地，又以珍珠為簾幕，水晶玉璧作燈盞，帳上便繡金絲海棠花，肉眼可見的奢靡富貴。
少女細密纖長的睫毛輕顫，微微擰眉，墨髮凌亂的鋪展在床上，肌膚白皙如玉瓷。
這是哪？
眼前的環境讓白纖凝感到陌生，她掀開被子下床，素手翻轉靈活地在髮絲間穿梭挽成漂亮的髮髻。
推開門，夜風揚起額角的碎髮，月白的衣裙漾出花浪，顯得整個人破碎而單薄。
“姑娘，您醒了！”
“誰救的我？”
白纖凝清楚，這裡不是將軍府。
“老祖宗留話：姑娘只需安心在這養病即可，等您身體大好便送您出宮。”
所以，這裡是皇宮。
白纖凝訝然瞪圓了雙眸，避開宮女的手轉身小跑。
“姑娘，您去哪？”
“不許跟過來！”
宮牆之外又是另一個朱門漆牆，舉目遠望，淡黃的流光宮燈高懸每一庭柱，月升星啟，照得盔甲發出寒光。
明明美若仙境，可在她眼中卻是另一個囚籠。
她的面容染上悽然之色，圓潤的指甲死死地扣住柱子，心臟不舒服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滴晶瑩悄然無息地滑落。
聽說她的母親曾經被囚禁了一年之久，最後被友人所救。
那她呢？
誰會來救她。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雙眼蒙上迷霧，下意識忽略掉宮女的善意和那人留下的話，整個人陷入困頓之中。
“吼，吼吼——”
「姐姐！主人快看，是姐姐！」
小星星激動地一陣吼叫，叫聲兇猛又霸道。
關瀟然捂住它的嘴，提溜著耳朵低聲交代。
“記住你是貓，別亂吼，待會表現好點，要多嗲有多嗲的那種。”
小星星一臉幽怨地白了一眼，幽藍的眸子氣鼓鼓地看天就是不看他，它一個威猛兇狠的白獅難道不要臉麼，哼！
“聽到了沒，要是嚇到姐姐，呵，以後每天食量減半。”
“吼——喵喵～”
「知道啦」
它的幼態軟萌可愛，還毛絨絨的，姐姐肯定會喜歡。
“喵！”
關瀟然躲在角落緊張地看著小白獅慢慢靠近那個眼眸含淚的女子，喉嚨一陣乾澀，這就是他的姐姐。
他看過無數次姐姐的畫像，可卻遠沒有親眼所見的衝擊大。
素齒朱唇，顏如舜華，般般如畫，顏如素，月下影，鉛華銷盡，似乎用一切美好的詞彙形容都不為過，月光將皎潔的月華織成流光薄紗披在她身上。
原本以為雙生女容貌肖似，沒想到她和關念凌長得完全不一樣，姐姐更像母親。
白纖凝被突然的貓叫聲喚回了思緒，蹲下身子仔細端詳著趴在腳邊撒嬌嗲叫的生物。
雪白的皮毛，溫柔的藍眼睛，大腦袋，闊嘴巴，毛絨絨的小身子壓在她身上，卻感覺不到任何重量。
嗯，不是貓，更像是幼年的白獅，白纖凝簡簡單單下了定義。
至於貓，她曾經見過，不過是一段不好的經歷。
“明明是獸中之王，為什麼要偽裝成小貓來接近我……”
她的聲音很淡，手指摸上它的腦袋輕撫。
小星星一臉驚喜，姐姐好聰明啊，竟然能猜出它威猛兇狠的本體。
“吼吼——”
「姐姐，我叫小星星呀～」
“小星星？說吧，誰叫你來的。”
白纖凝訝然之下接受了能夠聽懂獅語的設定，她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起身。
小星星周圍的人一直能聽懂它的話，所以它倒是沒有在意，一臉雀躍地指了指右側庭柱後的關瀟然。
“吼吼——”
「姐姐，我和主人來找你啦」
順著那邊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少年一臉懵逼，瞧見她後像是害羞，躲進角落裡緊緊地貼住牆壁。
關瀟然悶悶地在心裡想了一萬遍要把這個蠢獅子暴打一頓，誰叫它這麼快得自報家門。
他鬱悶地對著牆，原本還想著藉口貓丟了來靠近姐姐，沒想到小星星直接吼出來了。
“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
唉～
少年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袍，委屈巴巴地慢慢挪步走來。
“姐姐～”
白纖凝一臉茫然，他為什麼語氣如此親暱？
“我不認識你。”
關瀟然被這冷漠的話語傷到了。
“姐姐～！”
他喊的更大聲了，比小星星撒嬌還要嬌嗲，於是地上的小星星一臉嫌棄地捂住耳朵，可惜前肢有點短，只遮住一點點。
“姐姐，你不認識我沒關係，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們認識一下。”
“我，關瀟然，是你‘唯一’的弟弟。”
白纖凝驟然抬眼，少年容色殊麗，雖然透著稚氣，可卻顯得意氣風發，頗有幾分風流才子之狀。
若是換上京城的著裝或許更盛幾分，不過緋衣銀飾，配以鈴鐺點綴也不錯，難怪剛才她聽見若有若無的鈴鐺聲。
姓關，眉眼又和她自己有些像，她突然感覺一陣疼痛。
“姐姐，你怎麼哭了？”
她茫然抬手，摸到一手溼潤，怎麼哭了，她也不知道。
關瀟然心慌意亂，抬起衣袖想要替她拭淚卻又怕唐突嚇到姐姐，鬱悶地低垂著頭。
原來，在世界的某個地方，那個女人已經有了自己的人生，甚至兒女齊全……
“關、瀟、然！”
她一字一頓，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沒有嘶吼怨懟只是平淡的念出他的名字，卻讓人感到無比悲涼，聲音沁著悲痛。
“我不需要什麼弟弟！你走吧，就當你我二人從未見過。”
不聞不問是最好的結局，不至於在得知一切後心生妄念。
可關瀟然不願，他握住她的肩膀，眼眸閃著淚光。
“憑什麼？……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好不容易才見到姐姐，姐姐為什麼不肯認我……”
“還說什麼不需要弟弟，可你明明很喜歡那個小屁孩！你能接受他當你的弟弟……，為什麼不肯接納我！”
“明明……明明我才是你唯一的弟弟！”
最後一句話結束，關瀟然緊緊地抱住她，低頭埋在她的頸窩。
白纖凝掙扎了一下沒用，反而力道加重，索性任由他抱著，她感受到了淚水落下，一時百感交集。
“你弄疼我了。”
像是做錯事，少年連忙鬆開手，眼角泛紅一臉無措，最後只是拽住她的一片衣袖，又深怕姐姐直接甩開，心底的忐忑直接印在臉上。
“姐姐，對不起，我只是……。”
只是有些心傷，他滿懷期待地與她遇見，卻被潑了冷水。
矜貴的少年自是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白纖凝盯著袖子沉默不語，她並不在意他的道歉。
“關瀟然，我沒帶任何情緒，我說的是心裡話。”
“我不需要弟弟，也不需要什麼親人了……”
“沒有你們，我的生活依舊在繼續。”
十六年前她能拋棄她，那麼就貫徹到底，別在打擾她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