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公公意味深長道:“前兩日禮部侍郎齊汀意外慘死家中,陛下著大理寺審理此案,可案情毫無進展,遲遲抓不到兇手,更有傳言那齊汀是被鬼害死的,鬧得京城中人心惶惶。眼看再過幾日就是各國使者朝貢的日子,抓不到兇手陛下也是憂心不已。”
“這時陛下便想起了將軍,將軍文武雙全,一身正氣,是我朝不可多得的良才,陛下欲讓將軍來查探此案,又擔憂將軍尚在病中,便讓老奴帶了章太醫這份口諭而來,視將軍病情而宣。哪怕案子已經如此危急,陛下還是要考慮將軍的身體,實在是體恤我等,有此帝王,乃我大淳之福啊。”
孟覽心中好笑,你都帶了太醫來了,“樊將軍”病好還是不好不全是你們說了算嗎,自導自演了這麼一齣戲,不就是想讓我去當冤大頭?
接還是不接?孟覽以眼神詢問樊臨繹。
樊臨繹一時沉吟沒有回答,屋子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鄒公公等了半晌沒有回應,狹長的眼微微一動,語氣森然,“樊將軍這是要抗旨?”
樊臨繹沒說,孟覽也很有耐心的等他的答案,完全將外面的幾人忽視了。
鄒公公面色陰沉下來,“若是如此那老奴便回去稟告陛下……”
“接旨。”
樊臨繹點了點頭,孟覽便突兀出聲。
鄒公公神色緩和了些,“將軍果然是識大體的。這幾日章太醫會留在將軍身邊照顧,直到將軍完全康復為止,這也是陛下的一片苦心,還請將軍不要拒絕。”
皇帝安插一個宮女進將軍府還不夠,現在還要塞個太醫進來。
孟覽淡聲道:“這是自然,爻珠一會兒為章太醫安排個住處。”
爻珠柔柔道:“是。”
鄒公公滿意地瞧了眼爻珠,道:“那將軍好好養病,老奴還要回宮中覆命,便不多留了。”
一行人陸陸續續地出去了,孟覽轉向樊臨繹,一手撐著下巴,眼神清明。
“其實你根本就沒什麼病吧?”
樊臨繹撈開床幔,起身下床,看那一行人已經走遠,才回道:“有沒有病,都是皇上說了算。”
皇帝若有心制約樊臨繹,一個疫病的名頭足以讓他孤立無援,再安排人層層監視,真心助他的人一旦露出痕跡,也會被皇帝知曉,下場不見得會有多好。
而樊臨繹恐怕早有預感,所以提前將自己的暗衛都派了出去,可惜也被皇帝識破了,安排人在出城的路上一路散播謠言,將人誆騙回來,控制在京城中。
孤身對抗權勢,無人相助也就罷了,更別提還有防不勝防的暗殺……
孟覽覺得樊臨繹真有些可憐。
可隨即他想起如今自己佔的就是樊臨繹的身體,若是樊臨繹鬥不過皇帝,他的小命也不保了,頓時覺得自己也好可憐。
孟覽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不要去想還未發生的事,先集中精力應付現在的情況。
“那現在‘病’也好了,查案的事你打算如何做?”
樊臨繹沉吟片刻,“我記得我從丞相府過來時,好像還帶了幾個人,現在人在哪裡?”
孟覽仔細想了想,樊臨繹闖進來的時候是有幾個小廝打扮的人跟在他後面,但後來樊臨繹暈過去之後,情況一度混亂,他手忙腳亂安置樊臨繹,將軍府的侍衛也衝進來了,爻珠在喊著叫大夫,那幾個人去哪兒了來著?
“好像被府裡的侍衛帶走了,現在我也不知人在哪兒。”
樊臨繹瞭然點頭,思忱片刻,突然上前扒開孟覽的衣服。
孟覽一驚,連忙用手護住面前的衣服,“將軍你這是幹什麼!”
不怪他如此反應,樊臨繹一言不發就上手扒拉他的衣服,實在有些反常。
樊臨繹被他這一嗓子喊得頓住了,後知後覺似乎有些不太妥。
孟覽乘機往後一縮,雙手捏住衣領,一臉不可置信。
“……符牌,我向來貼身保管。”
孟覽猛然想起這是樊臨繹的身體,一腔討伐之詞頓時噎在喉嚨裡,“哦,哦,你早說嘛,哈哈。”
氣氛陡然變得尷尬起來,孟覽為了緩解尷尬,主動伸手進衣服裡幫忙找了找。
“呃,將軍你的符牌放哪兒了?”
樊臨繹默了默,“我來吧。”
樊臨繹一隻手伸進孟覽的衣服裡,手指輕輕一挑,一塊金屬質地的牌子便落在他手心。
兩人有些相顧無言,孟覽尷尬的勁兒遲遲難以散去。
屋中安靜了片刻,樊臨繹握著符牌半響,才道:“齊汀的案子要早些開始調查,午時我就拿著符牌,帶著那幾個丞相府的人去齊府,你留在府中。”
聽到他說正事,孟覽的尷尬散去了些,看了看幾乎被他一掌包住的符牌,問道:“為何,此案不是應該由我出面才名正言順?”
樊臨繹手指摩挲著符牌上的印記,不答反問:“再過幾日各國使者就要到京城了,若是不能在那之前查出真相,你可知會發生什麼?”
照皇帝對付樊臨繹的樣子看來,這事多半是個坑,為的就是讓樊臨繹查不出真相,好以此為藉口降罪樊臨繹。
但孟覽還是順著他問道:“會發生什麼?”
樊臨繹微微抬眼看他,語氣淡然:“最好不過一個死字。”
孟覽渾身一震,“只是查不出一件案子的真相,何至於……”
“若是旁人自然不至於如此。”
但皇帝一心想對付樊臨繹,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孟覽的腦海中自動補齊後半段。
“你可有信心能查明案情真相?”
孟覽張嘴,想說那也要看過案情全貌才知道。
可轉念一想,這是皇帝親自安排給樊臨繹的任務,難度恐怕不是一般的高,頓時有些啞然。
樊臨繹見狀,低頭對上孟覽的視線。
“我有。”
他的語氣很輕,眸中一片平靜,細看底下卻醞釀著肆虐的波濤風浪。
樊將軍不愧是戰場上殺敵無數的少年將軍,也許是他的靈魂待在三公子這副孱弱身軀下,讓孟覽覺得大多數時候他也與常人無異,可偶爾一瞬,他眼中的銳氣傾瀉而出,帶著驚人的氣勢,便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於他。
孟覽愣了愣,竟莫名被他帶得有些熱血沸騰,好像他說能查明便真能查明似的。
緩了緩心神,待理智回籠,孟覽便直直看過去,“但這跟我要待在將軍府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