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伊織
鼻腔裡縈繞著消毒水的氣味，四周靜悄悄的，偶爾能聽見些許腳步聲，躺在病床上的真司從噩夢中驚醒，他瞳孔微微瞪大，鬢髮被汗水打溼，現在只要一閉上眼，那隻纏繞著金芒的鳥形鏡獸就會在意識海中閃現。
攝人心魄的啼鳴、一擊穿甲的爪牙，分外駭人。
“喂，另一個我，你還好嗎？”
“……”
真司壓低聲線，試圖呼喚龍牙，卻沒得到回應。
小天使一顆心沉入谷底。
里人格、鏡獸、假面騎士、捕食、被汙染的卡匣……
這日子真心沒法過了。
真司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場夢，一覺醒來，麻煩全都化作過往的煙雲，而自己還只是那平凡的青年，每天幫助鄰居街坊照顧留守的小孩子、修建穀倉、挖野菜，憧憬著哪天能走出小鎮，找到一份真心喜愛的工作。
嘶啞……
關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
真司回過頭，看見一個扎著兩隻丸子頭的女孩。
那女孩穿著白黑相間的校服，小臉胖嘟嘟的，估摸只有十歲出頭，她雙手捧著包裝頗為精緻的便當，與真司對上視線，黑曜石般的眸子輕輕眨了眨，眉目間流露出笑意。
這小傢伙名叫伊織。
是眾多留守孩童中的一員，平時與真司相處甚好。
雖然有點沒大沒小的。
“吶，真司，我來看你啦！”
“小伊織，嘶……”
真司向左側挪動身子，右臂傳來撕扯般的疼痛。
傷口裂開，鮮血染紅繃帶，真司默默低下頭，眉頭皺了皺，那鳥形鏡獸的一擊威力著實不俗，幸虧有漆黑甲冑的保護，利爪並沒有直接撕裂骨骼，倒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你別亂動！”
伊織露出焦急的神情，督促著青年在床上躺好。
真司從善如流的點點頭，而後慢慢靠在床臺上。
疼痛感慢慢消退，真司面色緩和些許，隨後，他看向一旁按響呼喚鈴的伊織，揚起一抹看似輕鬆的微笑：
“小伊織，你一個人來的？”
“當然！”
伊織拆開便當，眼裡帶著靈動的光澤。
與真司相處有三四年了，雖然這傢伙總是一臉呆樣，對待別人過於熱心，但是他會在自己生日的時候送來親手製作的禮物，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耐下性子安撫，也會驅逐那些搶自己東西、欺負她的熊孩子們。
或許在伊織心裡，真司就是她這些年的全部吧。
難得後者需要幫助，怎能錯過這刷好感的時機？
“真司，來，張嘴，啊～”
伊織亢奮的用餐勺舀起肉粥，學著從前真司照顧小孩的模樣，做出投餵的動作。
啊這……
會不會有點怪？
真司嘴角抽了抽，本想拒絕，可是看到小朋友亮晶晶的雙眼，以及蘊含在其中的期待，還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算了，反正對方也是一番好意。
更何況右臂還綁著繃帶，進食也確實不太方便。
真司很配合的喝完了整碗熱粥，在用餐的期間，他從伊織口中瞭解到，昨晚村裡有好幾人失蹤了，就在密閉的房間內，毫無聲息的消失不見。
就像被什麼未知的生物捕食了一樣。
講到這裡，伊織的臉色一陣發青。
是鏡中怪物！
回想起昨晚的際遇，真司十分確定，失蹤的人口絕對跟鏡獸脫不了干係，可龍漆黑者已被契約，不可能攻擊村落的人，狂暴野豬也在艱苦卓絕的戰鬥後化作黑龍的口糧。
那麼，為什麼還會有人失蹤呢？
難不成……
那野豬鏡獸陣亡前就噬過人？
真司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穿著白衫的醫護人員聞訊而來，她看著青年胳膊上崩開的傷口，微微皺眉，不過這並不是什麼棘手的事，對破損處進行了簡單的處理，然後再次纏上繃帶，只要不劇烈活動便問題不大。
“近期別吃辛辣刺激的東西。”
說罷，護士平靜的轉身走出病房。
……
真司在醫院足足待了四天，祖母中途有來過，但僅僅是噓寒問暖了一番就重新把心思投入到即將到來的蘋果祭上，小天使對此一副習以為常的態度，從小到大，奶奶從沒在教育上對他耗過多少心思，用她的話來講就是，神明會將孩子帶好，一切聽憑自然。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辦好手續，在院長等人異樣的目光中，真司離開了醫護所。
這也是難免的，深可見骨的傷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長出肉芽、痊癒、結痂，短短四天內，居然就到了可以自由活動的程度，怕是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異常的恢復能力讓小天使成為眾人眼中的異類。
對於這些視線，真司毫不在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伊織小朋友留下了信件。
內容大抵是約真司今晚去無人的岔路口會面，一起說說話，吃個飯什麼的，總之是加深兩人感情的活動。
天色昏沉沉的，不一會兒就下起細雨。
真司冒雨前行，細密的雨水很快就打溼了青年的衣衫、頭髮，小天使看著自己狼狽的模樣有些發愁，難得約見一次，卻是以這種不體面的姿態，可去的越晚，伊織小朋友就會在雨中等的越久，唯獨這是不可以的。
青年暗自加快步伐。
路燈的光在凸面鏡的反射下格外刺眼。
伊織撐著小傘，掌心裡捏著精心製成的項鍊。
待會兒見到那呆頭鵝該說些什麼呢？
女孩陷入沉思。
啪啪啪……
是腳步重重落在水窪裡的聲音，在下一刻，渾身被雨水浸透的黑影從道路的另一邊朝自己奔來，是真司，伊織蹙眉，想責問他為什麼不打傘就出門，卻看見青年面龐上扭曲的神情，以及想朝自己呼喊什麼的模樣。
有東西重重砸在了背上，伊織因劇痛慘叫一聲。
鋼鐵似的臂膀從凸面鏡中伸出，將女孩拽了進去。
“……變身！”
真嗣才剛斷線重連就看到這一幕，當下亦顧不得許多，直接將手中的卡匣對準凸面鏡的方向，於腰帶顯現之後嵌入，一陣黑芒閃過，染上龍紋的黑金甲冑剎時覆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