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詭色電車篇（一百零八）

“嘿嘿，中了我的圈套。”許言童頭髮凌亂，胸口不斷起伏著，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目光一瞥，餘光伸來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臉上。

“啊啊啊啊！”許言童再次掙脫，甩開加布裡埃爾的手，退了好幾步，罵道：

“神經病啊，不要碰我的臉！”

“有些奇怪......”加布裡埃爾身上依然沒有任何傷口，“你的反應不太像一個模因生物，更像你的形象本身。”

“你什麼意思？”許言童一瞥，發現那些“舊日重現”的身影都化為了虛影，看來又一個能力被封印了。

“你受到的模因汙染太重了，”加布裡埃爾搖搖頭，“你現在用的這個形象，是一個人類青年雌性，她的人格侵染了你，讓你和她的認知高度重疊，所以你的人類思維太重了。”

許言童默默後退，沒有說話。

“過多的人類思維，讓你喪失了最基本的判斷，”加布裡埃爾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諄諄教導道：“面對我這樣的狩獵者，你作為獵物，最優應對應該是第一時間切割外圍模因層，走最近的模因通道逃離，在無法逃離的情況下，你的選擇才是反擊。現在，你已經無處可逃了。”

許言童低下頭，發現房間的地板上不知什麼時候畫滿了法陣，身體被死死定住，虛弱感襲來。

“所以，你應該第一時間捨棄大部分模因，包括許言童的模因形象，”加布裡埃爾道：“就算這個形象對你來說有特殊意義，也不值得你為此喪命。”

“能力都被封印了，也跑不了了......”許言童的聲音越來越弱。

“這是你‘無知’之罪，”加布裡埃爾繞著許言童靠近，用授課的語氣道：“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你可以想想，究竟是什麼，導致了你的滅亡。”

“我不該讓那些乘客上車。”許言童說著，看向遠方，語氣語調中已經聽不出求生的情緒了，“我以為，我可以把他們都殺掉。”

“這是你‘傲慢’之罪，”加布裡埃爾掂了掂刀，“你自認為某種強大的生物，可以掌控、玩弄他物的生死，殊不知，你在其他生物面前，也如蟲子般弱小。”

“我，我也是小蟲子麼......”許言童的眼神愈發迷離，她站在塔樓的一個缺口邊，這個缺口是電車撞出來的，從這個洞往外面望，可以看到陽光沐浴下的山城小鎮。

“當然，因強大而肆意欺殺弱小，就這點來說，你被我抹殺，並不值得可憐。”

“你殺不掉我的。”許言童仰起頭，倔強道：“你也看到了，你砍傷我後，傷口會復——”

“那不是你的能力，”加布裡埃爾打斷道：“那是你的同伴，他在暗中幫你。”

“誒？小白......”許言童一怔，“他怎麼做到的？”

“我不清楚，也許是現實擾動，也許是模因覆寫，但不管是哪一點，他都比你強，”加布裡埃爾道：“但你卻將他護在身後，可見你並不瞭解他。”

許言童緊緊咬唇，喃喃道：“原來小白很強嗎......”

加布裡埃爾將匕首一翻，匕首化為斧頭，斧刃泛起黑點，“我掃描過你的記憶層，‘許言童’的最後記憶是被斧頭砍死，那麼，我也會用這把武器送走你。”

許言童看著斧頭，熟悉的恐懼感湧上心頭，吞了吞口水，聲音打顫，“如果你殺了我，老爹不會放過你的。”

“‘老爹’？聽著像你的親人，但作為模因生物，你們是有繼緣關係（注1）嗎？”

許言童抿了抿唇，搖搖頭。

“那就是附庸，但他收你這麼弱小的附庸，說明他也不強。”

“不，老爹很強的！”許言童聲音突然變高。

“是嗎，他的編號是多少？”

許言童剛想說，但突然意識到什麼，閉口不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加布裡埃爾點點頭，“你也不清楚他和我究竟誰強，你怕暴露他的身份後，我比他更強，我會殺掉你，然後去殺掉他。”

許言童繼續沉默，看來是預設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很忠誠，這是一項美好的品質，”加布裡埃爾讚歎道，朝許言童走近一步，“你很無知，有種自以為是的信心，以為能應對危險的世界，無視了自己的弱小；你很傲慢，憑藉自身的強大而玩弄弱小生物，卻忘記了，你在模因區，也不過是浮游生物；你很忠誠，保護明明比自己更強的同伴，到死也願意透露靠山。”

許言童：“......”

“最後，你有什麼遺憾嗎？”加布裡埃爾掂了掂斧頭，“作為葬儀，我要讓你的靈魂說完所有想說的話。”

“我還沒玩夠......”許言童望著牆壁缺口外的山城小鎮，“我的模因庫裡，到處都是好玩的地方，但是......我還沒玩夠......”

加布裡埃爾頓了頓，目光穿透了許言童的身體，隨後道：“你的存在時間長達198年，但你的模因庫時間總和只有10年，而且你能調節內外的時間流速為1:100，也就是說，你已經消化了一萬年了。”

“嗯，我確實玩了好多遍了，”許言童的聲音一下子沉了下去，粉色的瞳孔望向遠方的風景，“但一直是我一個人，我用了很多形象，體驗了不同的人格，但一直都是一個人，我覺得很無聊，每天都在迴圈、迴圈......直到今天，我遇到了他，和他在一起，我突然覺得......”

許言童轉過臉，帶著點點淚光，“我還沒玩夠呢......”

“那真可惜，”加布裡埃爾語氣淡然，“我會把你的話告訴你那個同伴的。”

說罷，手起斧落，血液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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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繼緣關係：模因學術語，繼緣關係(Meme-Genealogy)是一個模因學術語，用於描述模因（即文化資訊單元）之間的傳承關係。不同於生物學中的遺傳關係，繼緣關係強調的是理念、記憶、知識、行為模式等非生物性資訊的傳遞和演變。這個概念幫助理解模因傳承的方式，在繼緣關係的視角下，模因被認為是透過模仿、教學和傳播等方式在個體間流傳的單位。模因理論認為，就像基因透過生物繁殖得以延續一樣，模因透過資訊流通在心理和文化層面上得到複製和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