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茶玖醒來,沈宿淵放下手裡的公務,從書房趕回。

茶玖靠坐在床頭,安靜看著手裡的經書,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精神卻比昨日好多了。

一入房間瞧見她的身影,沈宿淵的眉眼都柔和了幾分。

“醒了?”他大步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是退熱了。

茶玖抬著小臉看他,面露愧色和感激:“聽聞昨夜是沈施主一夜未眠地照顧我,麻煩了。”

她的反應很正常,並沒有忸怩和羞赧。

看上去似乎沒了昨日那些對話的記憶。

沈宿淵又是慶幸,又是難過。

“予鏡師父是為了給我找舍利子才病倒的,照顧你是我理所應當的事情。”

沈宿淵的語氣還在佯裝淡漠疏離,可手上接過丫鬟遞來的藥碗,親自給茶玖喂藥的舉動,卻洩露出他真正的關懷。

“來,喝藥。”

茶玖躲避那透著臭苦味道的藥汁,道:“我自己來就好。”

她只是裝病,才不想喝這麼苦的藥。

沈宿淵一頓,問道:“你怕喝藥?”

“我也不是怕……”

“出家人不打誑語。”

“怕。”茶玖老老實實。

沈宿淵唇角微抿,忍著笑意,讓人從廚房拿了一碟桂花糕來。

茶玖皺著眉把藥喝完,嘴邊頓時被塞來一塊又香又甜的桂花糕。

她下意識張嘴咬過糕點,卻將沈宿淵的指尖一截也含住了。

茶玖:“?”

桂花糕怎麼硬硬的。

柔軟的舌尖還試探性舔了一下。

沈宿淵一怔,動作僵硬。

茶玖隨後意識到自己咬到了人,連忙羞赧著臉道歉。

“無妨。”沈宿淵輕咳兩聲,耳朵尖快速紅起。

那副故作的疏遠高矜模樣再也維持不了了。

他把裝糕點的碟子直接塞茶玖手裡,自己走開了幾步,倒了杯涼的茶喝下,去去心裡的熱火。

濡溼的指尖還有一絲涼意。

沈宿淵低頭一看,手裡還捏著那塊被咬了一小半的糕點。

糕點邊緣處的小小牙印,令他心猿意馬,開始想象那粉潤的舌尖是如何捲過他的指尖,將糕點帶走……

柔軟狹窄的喉嚨緊閉,做出吞嚥的動作……

鬼使神差地,沈宿淵在那剩了一半的糕點上咬下一口……

沈五推門而進:“少城主!大事不好了!”

沈宿淵差點被那糕點噎住了。

“咳咳……”

沈五一愣,趕緊給自家主子倒杯水緩緩。

茶玖也被吸引了注意,朝這邊看來。

沈宿淵就著茶水將那糕點嚥下,聲音嘶啞:“說,何事?”

沈五:“我們在城外駐紮的人馬中,又有不少人突發急病,上吐下瀉。衡州再次派人偷襲,我們根本無力應戰,傷亡慘重。”

沈宿淵心中那點旖旎盡消,面色凝重:“上幾次偷襲也是如此,衡州好像猜準了時機偷襲。軍中的糧草和水查過了沒有?”

“查過了,我派人日夜守著,並沒有發現投毒行為。”沈五百思不得其解,“這急病發得突然,又恰逢其時,好像能被衡州操控似的。”

“難道真的又邪祟之物操縱?”沈宿淵沉吟,當即便要和沈五去軍中檢視情況。

“等等。”茶玖將糕點碟子放在一旁, 咳了兩聲,眸色卻清亮有神,“既然是邪祟之物,不如我與兩位施主同去,說不定能幫上些忙。”

沈五撫掌:“這可太好了!”

沈宿淵遲疑:“你的病還沒好全,不宜見風。”

茶玖道:“我帶上披風和帷帽便無妨,為了報答沈施主的恩情,這些事情我應當出幾分力。”

沈宿淵唇角勾勾,主動將這句話簡易成“為了沈施主”。

“那便一同前去吧。”

沈宿淵一顆心愈發滾燙。

……

沈宿淵和茶玖同乘一匹快馬,朝著青州城外的營地奔去。

他用厚厚的披風和帷帽將茶玖裹得嚴實,還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叫她不被半點風吹到。

一行人趕到營地,便聞到了濃重的燒焦氣味和血腥氣息。

被偷襲後的營地四處破敗,有燒了一半的帳篷,還有沒了半邊身子的戰馬屍體。

受傷計程車兵們在軍醫帳篷外排著長隊等待包紮,臉色蒼白痛苦,同時忍受著病體還有外傷的折磨

沈宿淵面覆寒霜:“青州兵強馬壯,為何與衡州這一戰,都變成了殘兵敗將?”

茶玖一踏進營地,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好像總是有一雙陰邪的眼睛,站在高處,俯視逼壓著營地裡的人。

沈宿淵去檢視了糧草和水,都沒有發現問題。

再去看將士們平日用的、住的,也是正常。

茶玖暫時離開了沈宿淵,四處踱步探查,終於發現了問題出在哪裡。

軍旗。

高高插在營地裡的軍旗。

即使上面被某種術法封印住祟氣,可茶玖的佛蓮心還是感應出不對勁。

她走過去想要將軍旗取下,卻被一道渾厚兇狠的聲音呵斥:“你做什麼!”

茶玖回頭,只見一個虯鬚厲容的副將朝她走來,凶神惡煞,手裡還按著刀。

彷彿只要茶玖一碰軍旗,他就要拔刀將她腦袋割下。

茶玖平靜解釋道:“我是少城主帶來的人,現在想檢查這面軍旗。”

虯鬚副將並不賣她面子,冷笑道:“管你是何人,這軍旗不能動!”

茶玖驚訝,將這副將上下打量了一番。

怪異。

上過戰場的將士們,身上往往有血煞之氣,可以令鬼魂害怕,不敢糾纏;令邪祟退避,可保平安。

但這虯鬚副將卻彷彿被鬼氣纏身已久,雙眼渾濁,面色發黑,一舉一動都像是被控制的人形傀儡。

沈宿淵聞聲而來,也發現了副將肩上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死氣。

他皺眉,不動聲色地走到茶玖面前,將她擋在身後,隨後才問道:“怎麼了?”

茶玖被他護著,眼底透著一絲感激,坦言道:“這面軍旗有問題,上面透著邪祟的氣息,我想拿下來看看。”

還沒等沈宿淵開口,那虯鬚副將便道:“軍旗高掛便代表著君軍心穩定,豈是一個女人想摘就摘,想看就看的兒戲之物?”

他斜眼打量著茶玖,透著不屑。

青州早就秘傳少城主看上了一個美貌尼姑,如今看來,真有此人。

這般不知廉恥勾引男人的妖尼,也配碰軍旗嗎?

沈宿淵卻直接下令:“將軍旗拿下。”

他相信茶玖。

虯鬚副將不可思議:“少城主,難道您要為一個女人動搖軍心嗎?”

不遠處也聚攏了些將士們圍觀此景,竊竊私語。

茶玖清澈的眸光如同清泉流淌,看穿了虯鬚副將的隱秘:“您在害怕什麼?是有人讓你保護這面軍旗上的祟氣嗎?”

虯鬚副將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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