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宿淵一開始還以為自己過於操勞,出現幻覺,才看見茶玖站在門口。

可他眨了好幾下眼,對方也還在。

不是幻覺。

剎那之間,他好像聽見漫天花開。

本來冷然的薄唇忍不住勾起,卻又生生壓下……

糟糕,壓不下。

沈宿淵的表情因此變得古怪起來,鳳眸冷鷙,似笑非笑,瘮人得很。

書房裡的議事大人們背脊發涼,趕緊找了個理由退下。

大少夫人不知何時也離開了。

茶玖打量沈宿淵,臉色是有些蒼白,原本薄削的下巴也比之前看著更瘦更尖了。

應該是大病了一場。

不過肯定不是瘟疫就是了。

沈宿淵明明心裡高興得很,臉上還要裝作冷淡:“予鏡師父何時回來的?”

都怪青州養的那些信鴿沒用。

近兩個月茶玖到了偏遠的地區,那些信鴿便飛不過去了。

這半個月沒了茶玖的資訊,沈宿淵擔心得要命,食不知味,也不知道茶玖是何時回來的。

茶玖道:“今日回來的,聽聞沈施主病了,我便過來看看。”

沈宿淵一聽,心頭甜意更是濃稠。

不過想到青州處處都是瘟疫,他的眉頭又皺起:“這裡不安全,我派人送你出城……”

他還沒說完,茶玖便眼睛一閉,身子一軟,在他面前暈倒。

沈宿淵一愣,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系統:“嗯?這麼突然?”

茶玖:“再不及時暈倒我就要被打包出城了。”

茶玖提前使用了偽病藥劑。

沈宿淵抱著她又軟又熱的身體,看見她臉上不正常的潮紅。

“予鏡師父?”

沒有回應。

他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一片滾燙。

她發燒了。

沈宿淵一顆心頓時惶亂,立刻派人將府上的大夫請來。

瘟疫盛行,人人自危,大夫趕來把脈,也只敢口鼻裹著白布,遠遠地懸絲診脈。

沈宿淵卻沒有任何懼怕,坐在床邊,握著茶玖的手,緊緊守著她。

“如何?是瘟疫嗎?”沈宿淵緊張。

大夫診脈結束,才道:“並非瘟疫,只是身體操勞過度,氣血也不足,邪風入體,才引起發熱。”

沈宿淵這才鬆了口氣。

沈七在一旁道:“予鏡師父日日都在路上奔波,為了趕時間,吃得是白水就乾糧,睡覺也是小憩一兩個時辰,身體自然是扛不住了。”

“更何況她騎了好幾個時辰的馬回來,一聽見您病倒了,便馬也不下,直接飛奔而來,片刻也沒有休息呢。”

沈宿淵緊緊握著茶玖的手,胸膛酸脹無比。

他是開心的,茶玖心裡到底是有他的一方之地。

可他又為她遭的罪,感到無比難受。

丫鬟很快將熬好的藥送來。

可茶玖燒得糊塗,牙關緊咬著,藥汁是半點也喂不下去。

丫鬟束手無策。

“把碗給我。”沈宿淵接過藥碗,仔細吹涼了勺子裡的藥汁,笨拙卻小心地餵給茶玖。

但藥汁還是往外流出,半滴不進嘴裡。

沈宿淵連忙用手接住那藥汁,避免弄溼了茶玖的衣襟。

房中的下人都很驚訝。

他們何曾見過少城主這般耐心妥帖地對待別人?

沈七揮手,示意大家都退出去,他自己也在離開時帶上了門。

茶玖的臉越來越紅,秀眉緊蹙,呼吸也急促燒灼得很。

看起來難受極了。

沈宿淵的心也隨之被緊握,他將那勺子再度遞到茶玖唇邊,哄道:“姜予,乖乖把藥喝了,好不好?”

沒有反應。

眼看著手裡的藥汁越來越涼,沈宿淵不再遲疑,喝了一口藥,便吻上茶玖的唇。

那往日裡總是飽滿欲滴的粉唇,現下因為高燒而變得脫水掉皮。

沈宿淵吻上去時,格外憐惜。

他撬開茶玖齒關,將苦澀的藥汁渡進去,隨即用溫柔的輕吻撫平那蒼白唇上的乾涸和粗糙。

這樣的辦法很有效。

幾口下來,茶玖乖乖承受了所有的藥汁,半滴不漏。

沈宿淵看著空蕩蕩的藥碗,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

從來不知道,苦澀難喝的藥汁有一天也會變得甜美如斯。

……

或許是藥效開始發揮作用,茶玖的表情看著沒那麼難受了。

沈宿淵重新打溼了軟巾,走回床邊,俯身給她覆在額上。

茶玖長睫突然微微顫動,睜開一雙朦朧霧眸。

她盯著俯身在上方的面容,眼神茫然懵懂,彷彿不知今夕何夕。

像是燒糊塗了。

“沈宿淵?”她的聲音依舊清冽,卻帶著一絲嘶啞,還有迷茫。

沈宿淵微微一怔。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茶玖叫他的名字。

不過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面。

只見茶玖抬起手臂,圈上了他的脖子,將本就俯身姿態的他壓向自己。

她的呼吸灼熱,還帶著藥汁的苦冽香氣:“你生病了。”

“……”沈宿淵知道她燒糊塗了,卻還是耐心應道:“不是我,是你生病了。”

“他們說你得了瘟疫。”茶玖眼眶迅速泛紅,“我聽了很害怕。”

這句話讓沈宿淵的內心如受猛烈撞擊。

他的大掌覆在纏繞自己的細白手臂上,雙眼緊鎖身下的人:“你為什麼害怕?”

“害怕你會死。”茶玖道。

“為何要害怕我死?”沈宿淵繼續追問。

他有想要聽到的答案。

可這個問題好像難倒了茶玖。

她腦地昏沉,思考彷彿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沈宿淵知道,這種臨界在清醒和昏沉之間的狀態,會像夢境一樣,茶玖會在一覺醒來之後徹底忘記這些事情。

於是他難得大膽了些,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姜予,你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

茶玖閉上眼睛,貼近了他近在咫尺的臉。

冰涼愜意,恰好帶走她臉上難受的滾燙熱意。

她的聲音不復清醒時的清冽理智,此時又軟又綿:“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沈宿淵在她耳邊低聲哄道,“告訴我,姜予。”

茶玖遲疑片刻,道:“我只知道,聽見你得了瘟疫時,我想要來見你。”

“看見那顆能救你性命的舍利子被毀掉時,我很憤怒,也很不甘,可這七情六慾,不該是修行之人所應有的。”

她的語氣愈加羞愧:“我在禪房裡偷偷為你立下長生牌,從此我的功德都有了私慾,並非為了眾生,而是為了你。”

“我還生了執拗,想要逃脫凡塵因果,非要為你尋那新的舍利子,把你從詛咒裡救出來。”

越是聽下去,沈宿淵越是心神震動。

他握住茶玖的掌心放在唇邊,落下虔誠一吻:“這就夠了。”

他知道答案了。

……

……

給大傢伙磕一個,明天盡力6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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