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踹倒的人正是前幾日寂言在庵堂門口救下的受傷男人。

他名叫陳一,傷好了一些後,便提出要報答庵堂,承接了一些打掃的體力活。

眼看著沈宿淵凶神惡煞,提刀便要將那陳一的腦袋砍下。

趕來的寂言連忙擋在陳一身前:“施主不可!”

沈宿淵看了眼空無字跡的手掌,陰鷙更盛:“讓開!”

寂言被那雙可怖的眼睛盯著,有些腿軟,氣勢也蔫了些:“庵堂乃是聖潔之地,不可以隨意殺人。”

這時,茶玖也從法堂裡面走了出來,站在門邊,靜靜看著眼前這場混亂的局面。

她並沒有馬上出言相勸,而是觀察著事情的發展。

沈宿淵被她的目光一注視,不知道怎麼的,身上的暴躁之氣便消退了一半。

他冷冷盯著跪在地上求饒的陳一:“你是何人?”

陳一不敢直視,瑟縮回答:“小人,小人是附近的獵戶,因為被流寇所傷……”

“獵戶?”沈宿淵凌厲的眼神如鋒芒,直直看向陳一身後幾十個女鬼冤魂。

“我看你是專門對女人下手的惡徒吧?”

這些女鬼死狀極慘,渾身血肉模糊,腸子直流,此時無一不伸著染血的手,滿臉仇恨,恨不得將陳一撕碎。

如此多的人命在身,陳一竟然敢說自己是普通的獵戶?

沈宿淵再看那陳一的肩上,是一團渾濁的黑氣,其中還摻雜了邪紅色。

惡貫滿盈,冤魂纏身。

茶玖也很好奇沈宿淵眼中的世界,暗問系統:“有沒有辦法讓我看見沈宿淵所看到的東西?”

系統撅著屁股翻道具:“又是便宜貨,五百積分的牛眼淚,塗在眼睛上,可以看見鬼魂。”

茶玖兌換使用之後,也看到了陳一身後的冤魂。

她輕輕嘆息,暗道:“可惜這些含冤的鬼魂並不能傷人,否則所有的惡人,都能遭到應得的報應了。”

此時,靜檀急匆匆趕來了。

她沒有陰陽眼,自然不知道這陳一是大奸大惡之人,只能好言相勸:“少城主,庵堂是聞法淨心,普度眾生的慈悲之地,萬萬不能沾染殺戮。再者,您來這裡也是為了積攢功德,切勿為了一時之氣,因小失大了。”

沈宿淵冷笑:“誰說我來這裡是為了積攢功德?”

靜檀愣了。

茶玖饒有意思地看著他。

沈宿淵環視眾人,爬著血絲的鳳眸裡盡是譏諷:“世間或許有鬼邪,有神佛,可我卻不信神佛會救世人,所以我也不必積攢什麼功德。我來這裡,只是為了聽個經,睡個好覺。”

他轉過頭,陰沉可怕的目光再度逼視陳一:“可是跟在你身後那些女人,吵到我了。”

還有,竟然把他剛得來的血字也洗掉了!

簡直罪該萬死!

陳一最初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隻身一人潛入這庵堂,哪裡跟著什麼女人?

可回過味來,他才知道,沈宿淵說的可能是他曾經jian殺過的那些女人!

他惶恐不已,頻頻回頭。

在哪裡?難道世上真的有鬼魂?

沈宿淵不再多言,舉刀便要殺了陳一。

“且慢。”

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沈宿淵正要發火,轉頭一看,是茶玖。

蹭蹭往上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半。

沈宿淵難得多解釋了一句:“他不是好人。”

茶玖點頭:“我知道。”

“那你還要攔我?”他鳳眼微眯,十分不悅。

方才在法堂裡,茶玖用“耳目清明”來形容他時,他便知道對方肯定清楚他身上有陰陽眼。

沈宿淵並不因為自己的秘密被茶玖知道了而生氣。

可現在,他對茶玖維護這個男人而感到煩躁。

眾人在旁,茶玖不好直說,只能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宿淵不語,也沒有移步的意思。

茶玖無奈,只好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邊道:“我知道您不是隨意殺戮的惡人,也知曉您的能力,此人肯定是惡貫滿盈之人,才叫您如此生氣。”

這壓低的聲音如拂耳清風,和她說的話一樣,十分動聽。

沈宿淵耳尖一酥,心尖微動。

茶玖繼續道:“只是這裡到底是庵堂,規則之內,應當行規則之事。”

沈宿淵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殺人可以,提出去蓮華庵外面殺便是。

眾人都不知道茶玖說了什麼,卻見那沈宿淵散去了渾身煞氣,眉宇之間甚至隱有鬆快。

“好,那便聽你的。”沈宿淵爽快地收起佩刀。

沈五和沈七收到主子眼神,便將地上的陳一拖出蓮華庵。

寂言還想追出去阻止,卻被靜檀拉住了。

靜檀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管此事。

這時,茶玖腳下沒站穩,身形搖晃了幾分。

沈宿淵伸手按在她腰後。

“予鏡師父,小心。”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沈宿淵很有分寸,扶著茶玖穩住身形後,便在眾人注意之前收回了手。

因此無人知曉這小小的插曲。

茶玖對他感激一笑:“多謝沈施主。”

這一笑如同拂開輕雲的輝月,皎潔生輝。

等沈宿淵回過神來,茶玖早已和靜檀她們離去。

他看著空蕩蕩的掌心,驚覺自己忘記讓對方再寫一個“靜”字。

……

被拉走的寂言還吵著要去救人,恰好靜檀派出去打探訊息的人回來了。

“附近村子都沒有一個叫陳一的獵戶,你們是不是被騙了?”那衙役道。

“最近有好幾個寺廟庵堂,都因為收留了這些古怪的重傷之人,十日後便被流寇踏上門來,燒殺掠奪了。寺廟裡暫住女香客還被jian殺,開膛破肚,好不淒涼。這陳一估計也是流寇派來的探子。”

寂言聽聞,臉色都變了。

茶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蓮華庵已經被流寇盯上了?”

十日,那些流寇打探的時間是十日。

如今離收留那陳一已經過了六日。

靜檀連忙道:“青州可否派人來保護我們?”

衙役苦笑:“我也只是個小小的衙役,派兵這樣的事情還得讓上頭的大人來決定。不過估計懸了,蓮華庵並不在青州管轄的地界,我們大人估計也不願多此一舉。”

他此番幫忙打探訊息,也是因為受過靜檀恩惠,想要報恩。

能力之外的事情,他確實做不到了。

女尼們聽聞庵堂有危險,都十分害怕。

她們不滿地瞪著寂言,都在責備她把流寇探子引了進來。

寂言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低垂著眉眼,很是難過,躲在靜檀身後。

正當眾人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個雲紋玄衣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門外。

正是剛才要提刀殺人的沈宿淵。

此時他踏進殿中,面如冷玉,唇紅如血,明明是修羅心腸,卻偏生長得一副讓人挪不開眼睛的俊美容貌。

衙役嚇得伏地跪拜。

女尼們皆垂首不敢直視,可卻沒有一人的餘光不在他身上。

只聽見他說道:“誰說蓮華庵不在青州地界,便不受青州庇護?”

靜檀微微激動:“少城主願意派人來幫助我們應對流寇?”

本來沈宿淵後日便要離開,恰好錯過了流寇來襲的日子。

但他現在改變主意了。

他要留下。

“對付流寇自然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沈宿淵的目光落在茶玖身上,薄唇微勾,“我要她。”

眾人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眼神從迷惑到震驚。

茶玖掀眸,緩緩迎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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