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面念鏡沒有絲毫異動,而這空蕩蕩的念境內,除了墨嶼,赫然亮眼的便是那飄浮在半空中的“澹臺令”。原來,自從自己莫名其妙的透過了第二關回到了這裡時,那早早等在這裡的城主令便事先啟用了一塊區域,看來這一關卡,竟與之前令牌提示的資訊有所差異。不過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通關如此迅速的墨嶼也竟僅僅是才啟用的第二塊區域,那麼這第一塊區域,又是被誰而啟用?啟用了,其它念鏡又為何無絲毫異動?

其中種種,雖百思不得其解,但墨嶼最終還是按捺住了這份好奇心。透過令牌之前的指引,墨嶼將自身靈力轉入至那浮在半空的“澹臺令”中,後“澹臺令”又轉化出一道特殊的能量,將屬於墨嶼的那面念鏡擊破成了若干碎片。

如夢幻般,整個念境此時也徹底變化了,墨嶼緊閉雙眼,任憑這大大小小的念鏡碎片飄浮在其身旁,靜其心動。就在其苦苦冥思之際,念境之內竟彷彿形成了一個風暴磁場,千百道碎片受其影響。躁動、旋轉、飛掠,然後肆無忌憚的切割著墨嶼的全身,鮮血裹夾著這些飛速旋轉的碎片,烏黑的長髮也被切割隨風暴飄散,墨嶼卻仍不受其亂,巋然不動。因為此刻,他明白,考驗尚未開始。

冷靜運轉自身靈力,像是與這“殘酷”風暴暗暗較勁,鮮血一邊止住,一邊又被割破湧出捲起,直至靈力漸漸消耗,鮮血開始肆意隨著風暴,這風暴磁場也因此徹底演化成“修羅戰場”。面色慘白的墨嶼仍在堅持,即使長髮已成短髮,即使全身累累傷痕。然而就在意識邁入模糊的前一刻,他卻抓到了,抓到了,是憑心抓到了。那是被鮮血徹底包裹住的本不起眼的一塊小小碎片,此刻,那鮮紅的碎鏡倒映出墨嶼釋懷放鬆的微笑,儘管本為喜悅,卻在此番場景之下,更顯慘烈。

不過這躁動的磁場似乎也並不想讓他如此輕鬆度過,殘酷的風暴持續加力,墨嶼也不甘示弱,明明已經成功一半了,此刻,又焉能放棄?手掌五指緊緊抓住,僅剩的靈力也被全部置於這一處,而那些高速飛轉著的本來漫無目的的其它碎片就像是突然鎖定了一個目標,齊刷刷的攻擊著這墨嶼緊抓著碎鏡的手。

即使意念毫無削弱半分,但持之以恆的摧殘已然讓他緊抓的手有了放鬆之態,一根、兩根、三根...已到了極限了嗎?墨嶼心中這樣的想著...

在其它碎鏡“不懈努力”的反覆切割下,五根手指徹底鬆開,人也因重創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風暴卻仍在摧殘。(用心找、用眼看,用心找、用眼看,用心找、用眼看)若有若無的聲音反反覆覆,一激靈,原來前面的一切皆是被幻境所誤。他,一直未鬆手,僅剩的那兩根手指仍在牢牢的抓住碎片。

想起身陷幻境之時,那反反覆覆的聲音,墨嶼頓悟。隨後,他用著最後一絲能調動的力氣抓起這被“鮮血”徹底染紅的碎鏡,抬到眼前。“用眼看”,難道這便是來自第三道考驗——“鏡片凝視”嗎?

猩紅的眼眸凝視著血染的鏡片,從意識走進意識。這第三道考驗,已是最後一道考驗,按照之前城主令的提示,就算是他一人透過,也算大獲全勝。所以到了考驗場,墨嶼便開始察看周遭,絲毫不敢有所懈怠。一番察看過後,原來這小小空間,竟大有乾坤,從自己到空間的每一處,都擺列著成千上百的“念鏡”。

具體考驗場的空間有多大?他不知,具體這“鏡片凝視”的考驗為何?他也不知。因為他此刻如同一道意識存在此間,目之所及,已是所有。良久良久,墨嶼端詳著面前僅看得見的幾面念鏡良久良久,試圖在其中得到一些關於考驗的資訊。相信規定的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了,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不說考驗結束,這本該降臨的考驗也還是沒有到來,難道這就是“凝視”嗎?他動不了一點兒,只能是用視線去感知周圍,聽不到,觸碰不到,更不要說什麼去動用靈力了。

冷靜下來,墨嶼開始思考覆盤之前發生的一切,從第二道考驗開始,他便有所懷疑,只不過當時由於時間所迫,才沒有深思下去。簡單的試驗,意味深長的“鏡面反轉”,再是不合令牌提示資訊的第三道關卡開啟方式,神秘未知的澹臺令第一道啟用區域啟用者,最後又是這久久不來的第三道考驗。這莫名發生的一切好像在證明自己走進了一個陷阱,從第一道考驗結束可能便是,也許,從踏入念境的那一刻起,便已經開始了。那其他人呢?會不會也是?就這樣想著,想著,還沒等到思考出什麼結果,這片空間,卻是提前突遭異變。

只見成千上百的念境突然化為諸多碎片,隨後竟直接消散為齏粉。一股頓感不妙的想法油然而生,萬千齏粉如同迷霧一般短暫的遮住了墨嶼的視線,再次清晰,已然是一具巨大的眼瞳與之雙雙對視。顯然,其不是靈力所化,真真切切的,就是與人一般的眼瞳,儘管它巨大,儘管它只有一具,儘管它只是豎瞳,也擺脫不了它那麼與之相似的事實。

饒是如此冷靜的墨嶼,也不禁被眼前的一幕給驚住了。他不敢輕舉妄動,也無法輕舉妄動,如此,他仍是隻能去用看。也許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便是真正的恐懼吧。墨嶼壯著膽子去認真的凝視那巨大眼瞳,只見那眼瞳亦是如此,同樣凝視著墨嶼。此刻,畫面非靜止......

如果說,人的眼眸是心靈的窗戶,是意識的寄託,那它應該會如鏡子一般,照清心繫之人的模樣。雖然古怪伴隨著厭惡和恐懼,但墨嶼還是打算迎著這份“特殊”的目光認真的看去。或許,破關之道,就在其中。

愈發清晰,愈發明朗,終於,墨嶼從巨大眼瞳裡看到了另外的場景。如他所料,像剛才考驗場的其它念鏡一樣,這巨大眼瞳也沒有照見自己的全身。原來,這場考驗是真的由自己的意識置於其中,並非是由自己來親身體驗。也就是說,是在這意識的意識裡來考驗意識,而目前的這一切,都將由意識化眼來完成,正如考驗之名——鏡片“凝視”。儘管這考驗可能有所異常,但考驗的內容卻是殊途同歸。念境念境,最終要考驗的本就是“念”,本就是意識。

就在墨嶼認為事情已有眉目之時,危機卻恰時降臨。‘你的恐懼,是你心繫之人一一痛苦、一一消散’。“你是誰?你就是這巨大眼瞳嗎?”墨嶼察覺到突如其來的奇怪聲音,沒有太多想就發出了自己的疑問。‘不,我才不是這巨大眼瞳,至於我是誰?我當然是你,是另一個你,另一個...你的意識。’還沒等墨嶼再次發出疑問,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就是你,能想你之所想,能悟你之所悟。你是愚昧?還是自欺欺人?這場考驗是針對你意識的考驗,你本就只能看,不能聽。你之所以能聽到我說話,因為這源自你的心聲、你的意識,難道這還不能說明我是你嗎?打消你這無所以無意義的顧慮吧,我非敵非友是己。’

見怪不怪,墨嶼也是坦然的接受了這般古怪的事實,或許這也是試驗的一部分。“那你因何而生?又為何而來”。‘我因你意識而生,我為你揭曉恐懼而來,認真看’。後面突然的一喝,瞬間讓墨嶼迴歸了現實。只見自己仍然是在凝視著巨大眼瞳,不過瞳中的場景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寧寧、晚吟、無缺...他們都,支離破碎的場景瞬息萬變,不變的是刻在墨嶼意識深處——他們的哀嚎,他們的慘狀。無休止的間隙裡,他們的恐懼被釋放,他們的意識被折磨。是眼睜睜卻無能為力,是看到了卻看不清,他也在掙扎,他也在惶恐,因為這些朝夕相處的夥伴,此刻卻...無法體會、無法猜想他們此刻在經歷著什麼?更無從知曉、無從判斷自己能夠為他們做些什麼?因為一切恐懼本源自恐懼,在於未能、在於未知...

此刻,恐懼已深深的將他籠罩、覆蓋,使他如纏夢魘、如墜深淵。而愧疚交織不甘的淚水無形亦無聲,既浸溼了意識,也模糊了意識。漸漸地,雙眼隨之閉上,意識便趨於死亡。也許最簡單的,最開始的,莫過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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